这样的认识让他更加生气了。
狄叶飞自己和自己生着闷气,在褥子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在一片万籁俱寂中,狄叶飞模模糊糊听到了隔壁房间有极小声的声音传出,接着就是极轻的脚步声。
这种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他在陛□边做宿卫时,所有来去的贵人脚下都穿着这种不会发出声音的鹿皮底软靴。魏帝是个不喜欢吵闹的人,在思考的时候尤其讨厌别人打断他的思路,时间久了,哪怕是有点积蓄的宫人,都要想法子弄几双鹿皮底的鞋履。
狄叶飞休沐的时候,在自己的将军府里也穿的是这样的鞋。虽然鞋底薄了点不适合长时间行走,但若不是经常走路的人,这样的鞋确实很是舒适。
阿单卓这种普通人家的孩子当然不会穿这么不耐用的鞋子,那究竟是谁半夜起身了,结果不言而喻。
狄叶飞想起那孩子耳垂上的小痣,不由得产生了许多危险的猜测,这些猜测无法让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继续呆在屋子里,所以狄叶飞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身,开始穿起鞋子,披上轻裘出门。
贺光走的并不远,狄叶飞并没有做过斥候,也不敢跟的他太近,只是大概记住他走出去的方向,远远的坠在他的身后。
‘很好,不是去屋后的厕房如厕,而是去屋外……’狄叶飞对自己心中的猜测更确定了一点,‘这么冷的夜里,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出来吹风玩儿的吧?’
狄叶飞在夜色和墙壁的掩饰下一点点往花木兰屋前偏僻的角落挪动。他支起耳朵,小心的将脑袋伸出去。
花家屋外的几颗桑树下,贺光正小声的和一个做普通百姓打扮,身材削瘦的中年男人说话。
“白天让你们查狄叶飞来这里做什么的,可有消息?”
“……我们这几日没有接到来自平城的消息,其他白鹭还在探查,若有消息一定……”
远处的狄叶飞只看到贺光和那个中年男人的身影,他们将自己很小心的藏到了树的阴影里,莫说听不到声音,就连他们在做什么都看不见。
他刚想继续在往前一点……
两把短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短剑出现的无声无息,就如同他面前这两个鲜卑人打扮的男人一样。
“你们……”
“收声!”其中一个鲜卑男人脸色难看的开了口,挟持着狄叶飞往前走了几步,将他彻底推到了白鹭们的眼前。
要是惊醒了花将军怎么办?
难道又要被揍一顿?
。
“你们把剑放下吧,这不是什么歹人。”贺光的声音乘着夜风轻轻的传了过来。“你是不是认出我了?狄将军?”
他从树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眼神里全是复杂的东西。
这位将军平日从不擅离职守,若说他是专门为花木兰而来,那这其中蕴含的消息更是不妙。
他被父亲赶到这梁郡来,已经渐渐远离平城的政治中心,现在几乎是两眼一抹黑的瞎子,一有不对,自己先忧心难安,只能靠这些白鹭来四处打探。
与其是这样,不如大大方方表明身份。他是君,他是臣,有些事情,不如直接问来的更快。
狄叶飞脖子上的剑被撤走了,但是两个白鹭一点也不敢放松,一左一右的持着武器,隐隐守住狄叶飞所有能攻击贺光的方位。
狄叶飞并不上前,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干脆地跪了下来。
“末将狄叶飞,参见太子殿下。”
“你果然认出来了。”贺光嗟叹了一声。
是的,这所谓的贺光,正是魏帝拓跋焘的长子,自幼就被立为太子的拓跋晃。
他被赐死的生母姓贺,晃和“光亮”同源,所以他便化名贺光,和京中来召见崔家郎君和游可的使者一起南下,伺机混到花木兰身边。
狄叶飞虽然只在五六年前和这位太子接触过,但人的脸型想要发生巨大的变化是很困难的,更别提拓跋晃的两边耳垂都有小痣,这被人认为是他从小“天资聪颖”的象征,他只是左右看了一下,便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