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穆兰扫了眼楼梯下那群皂吏,像是不经意地将磐石拄在了地上,身子微微前倾,对下面笑了一笑。
虽然状似无意,但花木兰的神力加上“磐石”的重量,依然震的整个二层的地板都晃了一晃。
然后那些皂吏面色惊慌的看着那把巨大的、带着剑鞘的剑居然没入了地板里,好似□□去的不是结实的木头,而是豆腐或者稀泥什么的东西。
“听说你们要找鲜卑人?”
贺穆兰看着那些皂吏吓尿了的表情,笑的更加“和蔼”了。
“是听说了我的名声,特地过来切磋的吗?”
80傲慢与偏见
“所以;你们就这样被困在了里面,不得出去?”
贺穆兰跟着两个和尚来了塔顶;在塔顶低矮的阁楼里围坐一团;听两个和尚说着他们的遭遇。
从夜明珠上发出的青白光芒使整个塔顶变成一幅诡异的模样,而围坐在一起的三个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人类,而是某种夜叉或者妖魔一样的东西。贺穆兰看了看一老一小两个和尚,他们的脸在青白色的光芒照映下都显露出阴森恐怖的面庞,好像是干瘪的亡灵。
怪不得贺穆兰这么联想;两个已经近一个月没有吃什么东西的僧人;又只靠挖开浮屠屋顶接一点雨水,像是活死人一样的生活,身上有味道还是其次;那股死亡渐渐已经萦绕在身上的感觉,分外让人感觉到一种栗然。
“不瞒施主,我们已经是在等死了。”痴染颓然一笑,“一定是佛祖保佑,我们在临死之前还能见到其他人,交代遗言。”
“先不慌交代遗言。我已经把一楼的门开了,我送你们出去。”贺穆兰无论何时身上都带着粮袋,见到两个和尚的惨态取出胡饼,轻声问他们:“你们可有水?”
“还有一小罐。”若叶跑到边沿捧出一个小陶罐,上面盖着一个木盖。他揭开木盖,将水递给贺穆兰。
“莫给我。”贺穆兰把胡饼掰开,她很怀疑他们还能不能掰得动饼子。“你们饿了许久,原本最好是要喝些粥水,再进稀粥,最后吃干食的。但眼下也没这个条件,用水把饼子泡稀烂了吃下去,你们需要力气逃命。”
痴染和若叶念了一句佛号,谢过了贺穆兰的布施,然后将那胡饼泡在冰冷的雨水里吃了起来。
只是这两人进食的姿态仿佛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仪式一般,让贺穆兰忍不住鼻酸心软,扭过头去,随便扯些话题缓和这种气氛。
“我这次来呢,是受一个小沙弥的嘱托,要把他师父的舍利放入塔里。他的师叔是这里的慈苦大师,他的叔父也是在这里受戒出家的,只是死在了客地,临死前希望徒弟能下山投奔报恩寺,顺便寄存遗骨。谁料那小沙弥一下山就发现山下已经没有僧人了,不是还俗,就是被抓……”
此时若叶刚把嘴里的胡饼咽下去,那饿得已经发紧的胃部终于又有了点饱胀的感觉,当下摸了摸肚子,接过了贺穆兰的话问道:“不知道是哪位师伯把师伯祖的舍利送回来的?我们报恩寺有许多僧人在外云游,说不定我还认得。”
痴染在听到贺穆兰说起“山上”、“师叔”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他心中完全不肯承认那种猜测,只顾吞咽下口中带着麦香的柔软食物,仿佛这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你喊师叔,那你是慈苦大师的徒孙辈了?这位师叔你一定不认识,他从小在山上长大,这还是第一次下山,名为爱染。”
“那小僧真是不知……”
哐当!
贺穆兰和若叶被这一声落地声惊吓到,扭头向痴染看去。若叶一见地上的罐子就心疼的喊道:
“师父,你怎么把罐子弄倒了,就剩这么点水了!”
痴染的身体抖得犹如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旅人,口中的胡饼塞得满满的,看起来既可笑又可怜。
“这位施主。”他将口中的胡饼一点点咽了下去,“贫僧法号痴染,你口中的那位小沙弥……”
“……正是我的师弟。”
***
这样离奇的巧合,让贺穆兰忍不住叹息命运的安排。
爱染心性坚毅,情愿面对未知的俗世危险,也要把师父的遗骨送入浮屠塔里。之后他遭遇灭佛令,知道被发现可能会死,可还是想完成师傅的遗愿。
这是因为爱染如此的“执着”,贺穆兰才会被他感动,然后进塔来送舍利。
痴染和他的徒弟若叶在塔里守了许久,终于还是等到了贺穆兰的援救。
若是他的师弟爱染懦弱一点、或贺穆兰麻木一点,这两个僧人恐怕就饿死在塔里了。
“走吧……”贺穆兰站起身。“你的师弟若是见到你在,怕是又要哭得稀里哗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