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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杰诺斯放弃了思考的时候,一句话自然而然地滚了出来,仿佛回应过许多遍一般纯熟:“老师想做什么?”
这么简单的回应就可以吗?杰诺斯思忖着,这么简短的话真的能说服眼前的“老师”相信他?
老师穿着古怪的衣服,有一颗奇怪的肉色装甲的脑袋,他只用了一些简单的行动就打得杰诺斯束手无策。这些都让杰诺斯无法相信自己选择了正确的回复。
然而老师真的释然了:“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不然出门走一走好了。说起来,杰诺斯你也好久没出门了,干脆和我一起出去吧。”
杰诺斯吃了一惊,真的这么简单就取得信任了?
不对,仔细想想,对方是如此狡猾,他在更好地演一出戏,在这段不存在的“师徒关系”中,这个人轻而易举地驾驭了“老师”这个位置,把杰诺斯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意识到这一点,杰诺斯再度提高了警惕。
第八十七份短篇
他提议出门。杰诺斯在脑中思索着,为了什么?难道外面有他设下的陷阱?
杰诺斯本以为自己是被关着,但事实看来并不是这样,他可以出去,只是没有选择离开,或者因为某个原因,他决心继续潜伏下去,和这个人玩一场名为“看谁先撑不下去”的试探游戏,也许是这个人的恶趣味,也许是他自己的。
杰诺斯刷牙洗脸,透过镜子他看见自己的脸,洗手台上的牙刷和毛巾,这些都不是崭新的,而且都是两份,他和“老师”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吗?可又为什么迟迟不下手?
杰诺斯无法想象和一个即将被自己杀死的人一起住那么久,自己是怎么忍受了这么长时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活和另一个人的生活——一个让他憎恶的敌人——交织在一起。这是被迫的吗?还是说在杰诺斯之前,曾经还有一个人住在这里,一个因为杀死老师失败所以已经死去的前辈,而杰诺斯只是这份没有完成的任务的候补者。
当他从浴室里走出来时,看见“老师”已经换了衣服。原本穿在身上的黄色紧身衣和白色披风乱七八糟地卷成一团丢在地面上,换成了松松垮垮的卫衣和运动裤,让他的外表看上去比之前顺眼了许多,换上这套衣服可以增强武力值吗?看上去没有任何古怪的地方,也许他这身难以言说的打扮只是为了让他的对手放下戒心。
为什么要换衣服?这真的只是普通的出门吗?还是某场战斗即将来临的序幕?杰诺斯觉得在这个人面前,自己的理解能力正受到怀疑,全面了解敌人是一种变相的敬意,但他无法对这一切做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杰诺斯,我们走吧。”这个人转过头,眼神里含着几分随意,他把双手放在卫衣前的腰兜里,脸上挂着信心满满的笑容,杰诺斯的手掌痒痒的,恨不得抬起手给这张脸狠狠一击,那样又会如何呢?对方的一举一动,从对话到动作,全部都是在进攻,通过智力的暗算。而杰诺斯一直被他牵着走,就连动用武力都感觉是落了下乘。
但他不可能永远被牵着走,如果对方是这么想的,那就错了。杰诺斯会向他证明这一点。
“老师,为什么要换衣服?”
“哎?啊……因为出门所以换套衣服,这样?不过这件衣服我还是第一次穿,不打算说点什么吗?杰诺斯。”
杰诺斯想问:“要说什么?”但是在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前,他及时咬住了嘴唇将对话做了一个刹车,他不能在对手面前透露出自己有不知道的地方,尤其是,对方一副确定他会说出什么的模样。
“……喂,该不会很难看吧?”没有听到任何回答,老师接着说,语气中有几分迟疑。
杰诺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在心中掂量着答案,能合情合理不突兀的回答,关键不是对于衣服的评价,而是如何从这怪异的场景中脱离而去。
但是老师没有步步紧逼,他只是扭过头打开了门,如果没有分析错误的话,杰诺斯确定他的耳根有些红。打开门并不可怕,什么都没有发生,想象中的突然进攻根本不存在,外面一片大亮,阳光正好,风和日丽,一派平静安宁的画面,老师深吸了一口气,看上去似乎很开心:“今天大概不会有怪人出现了吧?”
怪人。杰诺斯思忖着,眼前的男人不像是怪人,但是也不一定。杰诺斯旅行过很多城市,当然也看过怪人用人类的身份隐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危险地埋伏着,收拢了獠牙利爪和全部的危险性,小心翼翼或者没有自觉性地躲藏着,他们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怪人,但是很快他们就会因为某些环境因素暴露出来。
吃多了螃蟹变成的螃蟹怪人,被工业污染变成的污染怪人,看多了漫画变成的黑白线条怪人,通过某种科学实验变成的改造怪人,躺在公园里晒太阳也可能变成怪人……这是一个人人都有可能变成怪人的世界,它的构造比它听上去的要危险得多。
杰诺斯不知道该向哪里走,眼前的街道有着现代化城市该有的一切特点:单调,延伸,乏味,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杰诺斯仿佛被一个被陌生人没有理由地绑上了直升机的人,他们飞到了随便怎样的一个陌生的城市里,然后他被空投了下来,站在地面上之后,他茫然地看着四周。
“走吧。”老师兴致十足地说,他看上去什么都明白,或许他已经轻易地看穿了这场局,或许杰诺斯隐藏得很好,以至于他什么都没发现。但无疑他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这让杰诺斯的心中充满了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