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付云起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笑着说:“我看你在四处转悠,又不是书记门下的人,自然不懂江湖的规矩。来,来,来。”
他把付云起拉到一个凉棚里坐下。原来天气很热,现场已经搭了很多凉棚和帐篷。一些穿着华丽的年轻人骑着骏马、举着鹰,带着随从,一起来的,更是凉棚、凉席、茶具一应俱全。
那人对付云起笑着说:“我看你在四处听,虽然被人白眼也不生气,天气热、流汗也不觉得苦,我这里正好有一份好工作适合你,工钱很高,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做?”
付云起这才明白这个人原来是来找帮工的,说:“现场这两三千人,藏龙卧虎,我什么特长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找我?”
那人说:“我这个工作很容易做,一不需要武功,二不需要文才,只要勤快肯干就行。”
付云起说:“如果容易做,不妨让我看看。”
那人从怀里拿出一叠纸,递给付云起一张。付云起看到纸上写着“保契”两个字,再看详细内容,是各种条款,写明某某人愿意每年交多少钱作为保险,如果因为战争、打架、水灾、火灾、雷电等意外死亡,家属可以得到多少钱作为补偿,除了投保人的名字外,还有“金保门”的字样。
那人说:“这是‘死保’。我们还有‘生保’,如果投保人以后升官发财了,不仅原来的保险金会还给他,还会另外给他一些钱作为祝贺。”
付云起奇怪地问:“‘死保’还可以理解。这‘生保’就奇怪了,他都已经升官发财了,你为什么要再给他钱,这不是亏本吗?”
那人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人有祸福,无法预测,如果遇到不幸,自然是为家人考虑,这是雪中送炭,让他们安心。如果是富贵,谁不喜欢吃喝玩乐,钱自然是不嫌多的,这个时候给他钱,不是锦上添花吗?我们‘金保门’生意兴旺,其实靠‘死保’的少,靠‘生保’的多。”
付云起点头说:“我就怕靠‘保契’得到的少,靠其他生意得到的多。”
那人也点头说:“没错,你想这些官员都得到我的‘生保’,成为我的靠山,我的生意怎么可能不兴旺?没想到你的悟性也不错,一点就透,将来一定会发扬光大我们‘金保门’。你可以立即拜我为师,来,来。”伸手就想拉付云起起来,非常急切。
付云起说:“只怕我无法答应。”再三拒绝,那人才不情愿地离开。
周围的人这时才对付云起说:“这位小伙子,幸亏你没答应他。要知道这‘金保门’找人投保,那是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就像蚊子吸血一样,不松口,江湖上的人都很烦。”
付云起打量周围的人,看到他们都是些闲人,有一位白胡子老头,谈吐很健谈,旁边坐着两位穿着相同的人,三十来岁,像是某个江湖门派的师兄弟,还有几个人是商人或读书人,刚才都围坐在老头身边。
老头说:“如果说人有旦夕祸福,江湖人士或从军或者保镖,或当强盗,都是刀口舔血,说不定哪天就没命了,投个保,也是有必要的。只是这‘金保门’偏偏搞出什么‘生保’,说白了,只是为了巴结权贵,利用权力敛财。只有那些权贵的子弟,高头大马,学些游侠的行为,他又不进江湖,自然没有生命危险,整天只想着升官发财。被‘金保门’一通忽悠,往往就慷慨投保。这些人本来就是权贵的子弟,自然有很多人后来升官。按理说这样‘金保门’岂不是亏大了?不是的,只因为那‘金保门’靠着和这些官员的关系,开些赌场、酒馆、当铺,暗地里养娼妓,专门做敛财的事,当然生意兴旺了。你看,那人不是又有所收获了吗?”
付云起等人顺着老头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金保门”的那个人已经到了那些华衣少年的凉棚里。
付云起说:“想不到江湖中竟然有这样的门派,我原以为只有有武功的人才算是江湖中人。”
老头摇头说:“江湖这个词,原本出自庄子的‘相忘于江湖’这句话,后来那些侠客四处漂泊,很少有约束,人们就把侠客这样的人称为‘江湖人’。其实‘江湖’这个词用得很广,来来往往的客商、吟游诗人都有被称为‘江湖’的。即使是江湖门派,也有不会武功的,‘金保门’是这样,‘书记门’也是这样。”
付云起说:“刚才我四处看的时候,每个人都问我是不是‘书记门’的弟子,语气很客气,甚至很热情。一旦我说不是,他们就都冷眼相看,看来那‘书记门’一定很有势力,怎么会不会武功?”
老头指着台上说:“你看那个胖子,就是‘书记门’的掌门人‘翩翩书记’杨投。”
旁边的师兄弟两人一直不说话,这时一个人说:“羊头?”
另一个人说:“狗肉。”
老头说:“是杨柳的杨,投掷的投,不是什么挂羊头卖狗肉。”
那师兄弟还是一个人说:“便便?”
另一个人说:“大腹。”
老头说:“唉,是风度翩翩的翩翩,是阴平声,不是大腹便便的便便,那是阳平声。”
不再理会两人打岔,对付云起说:“那‘翩翩书记’杨投不会武功,但是见多识广,专门记载江湖中有名游侠的事迹,所以人称‘侠书记’。”
那师兄弟两人齐声说:“瞎书记。”
老头翻两人一眼,不再费口舌解释,对付云起说:“这‘侠书记’专门记载江湖事迹,想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就招了很多年轻男女入门,去江湖各色人等中搜集,所以刚才都以为你是‘书记门’的人了。”
付云起点头表示理解,看到场中二三十步远的地方果然有一位少女左手拿着木板,右手拿着笔,站在一位大汉前面,一边交谈,一边写字,就说:“那位少女应该就是‘书记门’的弟子了。只是现场记录,如果那人滔滔不绝,怎么来得及写?”
那老头说:“那‘书记门’有一种符号,简单但含义丰富,便于记录,你在这里说了一百多字,他只需要画几个符号就可以了,叫做‘速记’。交给‘侠书记’,他自然看得懂。听说扶桑的遣唐使对此很感兴趣,想把这种方法用于扶桑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