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痕瞥一眼手机屏幕里画作上那无比眼熟的墨滴子,一时竟不晓得该怎样评论,只得抬眼注视傅其默。
“我很喜欢这幅画,不仅仅是因为它在方寸之间展现了天山脚下日出刹那雄浑壮丽的美,更因为画家对那一行马队向阳而去的温柔着墨。”傅其默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欣赏,“这是参加画展也绰绰有余的水准。”
有痕注视他熠熠生辉的双眼,倏忽微笑。
“他真幸运。”
她绘画生涯的每一天,几乎都伴随着母亲不以为然的贬低。
“画得再好有什么用?能当饭吃?”
“奖状满坑满谷,也不见你出名。”
“我们就是普通人家,在美术界没有人脉,也没钱替你运作办画展,打点关系。”
“让你实实在在学一门有用的专业,犟头倔脑,非要学美术。毕业了能做什么?去小学教美术?还是一辈子在兴趣班辅导学龄前儿童画向日葵?”
“你的爱好养不活你,还是老老实实来我的浦绣工作室帮忙罢。”
母亲一双巧手能将名画绣得栩栩如生,真伪难辨,却偏偏永远看不到她的努力,对她嗤之以鼻。
有痕想不明白。
她也不愿意去工作室看母亲脸色。
她宁可在与绘画稍微沾些边的拍卖行工作,用努力工作的收入维持她的生活和对绘画的热爱的开销。
偶尔夜深人静,她也会茫然自问:我的执着,究竟值不值得?
然而这一刻,天高云阔,花树芳菲,有人指着她的作品,对她说,“我很喜欢这幅画”,所有那些她曾付出的时间与努力,都值得了。
晚餐由吴静殊掌勺,不大的厨房只容得下两个人,有痕与傅其默争着给她打下手,吴静殊不得不居中做主,“猜拳,一局定胜负,胜的人进厨房帮忙,输的人负责饭后收桌扔垃圾。”
有痕猜拳胜出,进厨房打下手之前,回头看一眼傅其默。
她疑心他有意迟半秒出拳,让她胜出,但她没有证据。
而他站在客厅中,朝她眨眼微笑,仿佛藏了什么秘密。
等两荤一素一汤端上桌,有痕瞥见客厅茶几上多了一捧开得绚烂至极的玫瑰海棠,花舒叶展,妍丽肆意。
吴静殊自然也留意到,不由得摇摇头,招呼坐在茶几前看翻刻版《成武本庙堂碑》,“洗手吃饭了。”
傅其默乖乖放下碑帖,洗手入席。
吴静殊一指桌上三菜一汤,“有痕、其默,都是熟人,我也没准备大餐,就几只家常小菜,你们别嫌简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