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同吴先生的熟稔,知道牧老并不出乎意料,但叫有痕颇觉意外的是,他仅凭寥寥几笔信手涂鸦的山峦风景,便能看出她师承牧老。
有痕从未对外宣扬过自己牧老弟子的身份。
她画风建立期至今的绘画恩师正是山水画泰斗牧行雨——牧老。
牧老画风吸收油画厚重明亮和国画空灵飘逸的特点,自成一派,是自岭南画派关老之后,少有的山水画大家。
“没有学到老师皮毛的十之一二,惭愧。”有痕自谦一句,便打算进厨房。
不曾想傅其默负手跟上她。
“确实,画风还稍显青涩,但笔触已渐渐自成一格,轻盈灵动。”
有痕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看他。
昨晚忙乱中有痕没有注意,这时才认真打量傅其默。
他生得极高大,肩膀宽阔,除了古希腊雕塑般英俊的脸庞,身上还有种渊渟岳峙的坦然从容,使人不自觉放下戒心。
傅其默也在观察有痕。
昨夜来得仓促,人多杂乱,他在风雪夜里开了一晚的车,等敲开方馆长家的门时,人实则已乏得连话都不想说,只是维持起码的礼貌,不教自己失仪。
但他记得前来应门的有痕拥有一双晶亮的眼,生机勃勃又充满警惕。她当时一头齐肩长的头发披散在脸颊两侧,看起来温柔文静,只是她反手藏在身后的钢骨长柄雨伞出卖了这个女孩子的胆色。
此时此刻她把长发梳拢,悉数扎在脑后,露出光洁额头,还有左侧眼角一抹飞长入鬓的红痕,仿佛哭红了眼,又像是被猫抓出一条长长的伤。
她留意到他的视线,并不躲避,甚至朝他露出一点点微笑。
“我去做早饭,傅先生您随意。”
有痕走进厨房,傅其默在她身后,微微低头避开门框,跟了进来。
厨房里趴伏在笼子里的母鸡大概被两人在门口的交谈惊动,“咯咯咯”轻叫,机警不安地左右转动脖子。
傅其默仿佛大感好奇,走到鸡笼跟前,毫不在意形象地蹲了下来,与笼中母鸡对视。
“在看我?再看就把你做成大盘鸡吃掉。”他笑呵呵的,带点孩子气地说。
听得有痕从冰箱里往外拿鸡蛋的手不由一顿。
笼中母鸡好似听得人语,惊恐地扑棱着翅膀,拼命往后缩,挤做一团。
“那可不行,阿大、阿二它们是方老师养来下蛋的蛋鸡。”吴静殊笑吟吟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她走进厨房,拍拍蹲在鸡笼前与母鸡对视的傅其默的肩膀,“顽皮!”
又似真似假地嗔怪有痕,“这孩子,醒了也不叫我,怕我睡眠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