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璟立在帐边微一出神,他是有多久不曾见灵霜如此开怀了。前世有种种,有如天堑,横亘在两人之间,将他们越推越远终于都回不了头。好像是自打他们搬进东宫,不,或是更早之前,在他被册为太子时,灵霜好像就很少再露出笑容。
眼高于顶的郎君头一回审视过往,发现自己好像的确忽略了什么。
可重来一世,未必不能弥补。
赵元璟顿了顿,走进来道,“我让人将你的箱笼都搬进了如意居。”他盯着沈灵霜的脸,像是在期待什么。
沈灵霜微讶,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种小事。
前世里,他们成亲后,赵元璟再不管内宅中事,直接搬到书房,对她也不甚热络。府中本就不多的下人更是见风使舵,偷奸耍滑,居然连住所都不曾打扫出来,还是她亲自领着陪嫁来的婢女们将离书房最近的如意居打扫出来,亲自将箱笼归置安顿好。
若是在前世郎君这般殷勤小意,她大约会羞怯惊喜。以为郎君将自己放在了心坎里,可如今的沈灵霜只会屏退旁人,看向赵元璟万分真诚。
“郎君,我昨夜所说无一字虚假。”
她以为赵元璟是怕沈家不满,善解人意道,“我可以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沈家绝不会因此找郎君的麻烦。”
赵元璟不耐地蹙了蹙眉,似是不知为何自己如此低声下气地示好,沈灵霜仍是要离开。一切都不曾发生,他也决心好好待她,她还有何不满?
烦闷郁气充斥胸臆,但赵元璟年少时颠沛流落,见惯世情冷暖,养气功夫极好,无论心中如何想,面上仍是淡淡。
“灵霜,我听闻沈夫人身体不佳,今日休沐,我陪你回沈家一趟看看她吧。”
沈家的情况他也知。小崔氏性情刻板,绝不会让灵霜在成婚第二日就嚷嚷和离。而灵霜,是最在意她这个阿娘的。他是个聪明人,出手只会捏住七寸。
沈灵霜也知和离不是件小事,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沈家人,立时就应下。
阿春跑出去叫人备车,用过早膳,两人就回了沈家。
按理说,成亲第二日,新妇子应当拜见舅姑,可收养赵元璟的人离世后,捧高踩低的族人就霸占了他养父母的屋舍将他赶了出来,如今的赵府还是他仓促置办出来的。府中自然没有亲眷要拜见,两人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回去沈府也无一人敢置喙。
倒是沈府里,听闻才出嫁的女郎第二日就要回府,沈府的少郎君,也即是沈灵霜的哥哥沈谦光,当即就坐不住了。
他立时站起身眉头拧成一团,“定是姓赵的那厮欺负了小妹!”
“坐下。”
沈怀原喝令长子稍安勿躁,脸色也不大好看,却还是耐心分析道。
“灵霜性子柔,若是受了欺负,也不会张扬。若她真的受了欺负,为了不让我们担忧,也绝不会成亲第二日就回府告状。你早已及冠,还是这等毛躁性子,如何对得起主持们的教导。”
见沈谦光一点听不进去,只顾着张望,沈怀原摇摇头,摩挲着袖里的陈旧佛珠,将珠串下因为年代久远褪色黯淡的丝穗拢系在指上又散开,眼中闪过淡淡愁绪。
垂花门外,沈灵霜才下车,就看见平素总慢悠悠的兄长正冷着脸奔走过来,浑身都攒着怒气,甫一照面,握紧手里因为爱洁从不离身的麈尾就直直地冲赵元璟头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