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这跟他前世后来所熟知的老七相去甚远,贺晃川努力回想贺青屿八岁时的模样性情,却毫无印象,只能道:“儿臣忙于政务,却是许久未见七弟了。”
对于贺青屿,他心中无怨无喜,因为从未有过什么期待,也未投注过什么感情。
前世他弑父杀兄,也摧毁了贺青屿无忧的童年,使他日夜如履薄冰,对方恨他简直再理所应当不过,对贺晃川来说,这没有谁对不起谁的问题,只有输赢。
更何况此时,贺青屿还只是八岁稚童。
而提到幼子,黎皇后的话却明显多起来,竟打趣道:“那你可得小心点自己的荷包,这小子如今贪财得很,听说你新得了几只用青色山鲸玉打造的鎏花玲,成天惦记着,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了。”
青色山鲸玉做的铃铛?贺晃川想不起来自己前世有没有过这东西了,好像今早康福也提过什么用金玉做的铃铛,说是被他拿去给路边捡的一只红狐狸做领圈去了,应当不是这个吧?
贺晃川蹙眉,就算他一时高兴上了头,犯了骄奢淫逸的老毛病,也不至于拿青色山鲸玉做的铃铛给只狐狸当脖套,还是八只,宫里妃嫔都未必有这待遇。
想着便道:“许是被收到库房里了,待儿臣吩咐人去找找,既然母后开口了,儿臣怎能不圆老七这点小事,但老七一个男孩要铃铛做什么?”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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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皇后叹气:“还不是他前些日子在珍兽阁看中了只波斯猫,喜欢得紧,巴不得抱着那猫同睡,实在是我将他给惯坏了,竟然奢侈到要给猫用山鲸玉做的铃铛……罢了,你这回便纵了他,送他一只,也算全了你做大哥的慈爱,他若再要,我必得管教他了,被只猫儿迷了眼,哪还有皇室的风范。”
“………”贺晃川面色凝重,八只青色山鲸玉铃铛,他应当不至于,不至于。
黎皇后见他神色有异,以为他对幼子的骄纵不满,连忙换了话题道:“对了,你昨日见了那威远侯世子,觉得如何?”
这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在贺晃川并非爱迁怒的性子,闻言道:“母后怎么问起他?”
“你这些时日不在京城不知道。”黎皇后轻声漫语道:“这威远侯世子解决的京郊狐祸并非一般的妖患,那狐妖竟已修出了人样,当真是百年来都未见过这种奇事,不光如此,他还大肆蛊惑百姓为他兴建庙宇,甚至有不少世家贵女都被他迷了去,偷偷给他供奉香火,你父皇派去的将领也都被他的惑术所迷,束手就擒任由宰割,唯有这威远侯世子主动请缨,成功将其诛杀,替你父皇了却了一桩烦心事,所以本宫想着,此人若堪大用,倒可提拔一二。”
是这回事。
贺晃川隐约记起来些细节,就因为这桩事迹,路怀雍还在京城得了个狐惑不侵的名头,顾名思义,便是说他意志坚定,连狐妖的蛊惑都无法侵|犯。
“母后不用挂心了。”贺晃川道:“此人不识抬举。”
黎皇后询问:“这话怎么说的?”
贺晃川淡淡道:“狐患一事若换做儿臣的话,可能难却狐妖盛情,不放任他祸害京中女子,带回来收用也有可能,所以一想到竟然有人比儿臣克制高洁,儿臣就烦。”
黎皇后:???
她这个大儿子昨晚喝得是假酒吧?
思及贺晃川今日请安以来的古怪,黎皇后终于忍不住了,质问道:“你是不是跟你姐姐一样,在外面撞了什么烂桃花,想将人带回宫中?”
贺晃川今日就是为了贺潜岫这事来的,但来到立政殿却不见贺潜岫,他又不能转身就走或者明说我就是来看我姐的,那不叫随心所欲那叫棒槌,于是只能陪黎皇后闲聊,如今总算聊到,他说:“尚书令的嫡三子,算不得烂桃花吧。”
一提这个黎皇后就来气,她柳眉倒竖:“若是选驸马便罢了,却是要将人家抢回府中做男妾,岂非胡闹?”
贺晃川不慌不忙地又用了一块橘子糕,舔了舔唇边碎屑道:“长姐掌寻玉司,这些年为父皇办差的功劳,换个金敕校尉做侧室也未尝不可。”
黎皇后拧眉:“越说越不像话了……”
话没说完,就听宫人唱“明则公主到”,随即一道红色的身影风风火火地迈进门,正是贺潜岫,她与贺晃川长相极为相似,只是轮廓更加柔和,身材也更娇小些,尤其那张天真无邪的面容在她脸上更如姑射神人。
可就如贺晃川一般,一开口这份幻觉便消散殆尽。
“我老远就想谁说话这么贴心,果然是我的好弟弟。”贺潜岫似乎刚跑完马回来,随手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帕子拭了拭额头汗水,方才落座,她眉宇间那股子淡漠威仪跟贺晃川也极相似,此刻眼锋一扫,对贺晃川翻个白眼道:“刚回来就赶着来看我笑话。”
上辈子与他举誓老死不相往来的同胞姐姐再次出现在眼前,还是这般鲜活的姿态,贺晃川觉得自己应该百感交集,但实际是内心空茫茫一片,只有零星能分辨出是喜悦的情绪泛起涟漪,正欲说话,却又被方才随着贺潜岫一同进来的小男孩吸引了注意力。
对方也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一见他看过来,赶紧低下头,露出几分怯意,没有了刚进门时那种活泼张扬的劲儿。
黎皇后本来要训斥长子长女,见到幼子这副模样,一时想到长子和幼子年岁本就差得多,再加上长子多年来奔波四地少有空闲,以至兄弟间见面竟是这般生疏,顿感心酸,连忙招呼老七道:“见了你大哥怎么都不说话?前两天不还是闹着要青玉铃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