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计,惟在于寅。
万里敲了敲梁柯的房门,一同做完早课。他们往外看了一眼,发现结束早课时也不过卯时刚过一刻。二人用完早膳,万里同梁柯说起了昨日夜梦。
梁柯认真地听完,并不怀疑梦的真实虚假:“你既梦到,那么未来便一定有这样的可能性。这样,我替姜民兄手写家书一封,而后附上此次出门带来的银钱五两,一同交付秦家。上书姜民兄下落,说不日后便能回家。你看这样如何?”
万里思索一会,点点头。虽说待人要诚,但是若是今晚真要出事,就不可以不防。虽说方士可以驱鬼,但是一来吕氏对未来没有希望,驱鬼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二来那鬼怨气颇重,不知请了方士,后续还会出现多少祸患来。诚实固然重要,此刻更是人命关天。救下吕氏,是目前最要紧的事。于是二人一同商量着,把家书写了出来。
“父母亲启。儿子不孝,提学再次落榜,不幸于回程途中落难。在源南被一农家收留养伤。所幸伤势不重,休养几日便可回家。请父母宽心,儿子一定在七日内回来。另附银钱四两,请父母收下。七夕将至,不知能否赶回,也请父母转告吕氏使她安心。儿子知错,三跪拜敬上。”
梁柯将信读了五六次,稍微代入了一下:“想来秦父秦母见到这信,对儿子应是有十分爱怜的。你觉得他们会爱屋及乌,放弃将吕氏再嫁的想法吗?”
万里肯定道:“必然会的!了尘同学文笔出自心切,必能感动秦父秦母。”
二人商量了一下话术后,即刻收拾行装前往秦家登门拜访。行至秦府附近,万里突然感觉身体不适,头晕目眩,最后只得靠在秦府门前的一棵柳树下深呼吸。梁柯见到万里额间冒汗,有些慌神,忙教停下歇息:“万里是哪里不舒服?”
“离秦府百步开始,每向此处走一步,便觉双耳嗡鸣,头也开始昏昏沉沉,好像有什么在阻止我靠近那边。”
“若是如此,我先送你回客栈歇息。我只身出入秦家也好圆谎。不过一时,我定能回来。你回到客栈,先修书回归灵村,阐明现状,并询问秦兄状况。”
“不必送我,我自己能走。了尘同学直接去了便可。我即刻回到客栈书信,叫驿人送回归灵村,等你回来。”
梁柯一再确认万里可以自己走回客栈,目送她走远了,才去敲响秦府的大门。
此时的万里还没有深刻地认识到什么叫因果的链接环环相扣。所有通感六界的人士都告诉她,她是天生的仙体。但是在她的世界里,对“仙”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认识。所有的天地鬼神仙的实体,上学前指向了老人口中的故事中那些缥缥缈缈的形象,上学后则指向了老师口中的道之下看不见的抽象却又存在的概念。而昨晚,她似乎确确实实在和鬼对话。
所以所谓仙体,究竟是什么呢?自己又是什么呢?万里边走将右手覆在自己的胸口。在老人的故事里,鬼总是害怕仙的。而昨晚那女鬼似乎并不认识,也并不排斥她。
她第一次有意识地想要寻找到答案。她决定要向两位老师问个明白。
秦氏历代经商,虽仕途无门,却也是百年大家,在江源城站稳脚跟,旁系也发达,可谓是当地显贵。秦高祖的第三子后人于秦姜民的上一辈开始突然发家,通过秦家老爷二十多年的努力经营,秦家现在不仅拥有各类商铺,也有自己的镖局。进了秦家大院,屋子显而易见的气派。大宅内外相衬。
梁柯要见老爷老夫人,丫鬟小厮一级一级的上下通报是必不可少的。
然而梁柯心中惦记万里安危,也无暇观察四周有多少华美。他踏进偏门,往客堂走去,觉着秦家的宅邸确实很大。归元道场可容纳全村学童上学读书。而在秦家宅,只是从偏门的门口到客堂的路,梁柯却觉得自己像是把道场绕了一圈。
先接待梁柯的乃是家中管事。管事见梁柯虽然衣着朴素,但是身量颀长,神态俊逸,双目有光,看上去像是一个又聪明又老实的书生。他们先是互相报了姓名祖籍。随后梁柯与管事将秦姜民南下遇贼,后又被他们所救之事尽数告知:“这五两银子和亲笔信,乃秦兄代我转交,他不日便将归来。另外,他游神在外,最放不下父母亲人,叫我进城办事,先代为问候,也请管家将话一一带到。”
管家瞧了信,这笔迹虽然不像,但是银钱却万不可能作假。梁柯一身装扮,哪里像是能有整把银子的样子。管家的眼睛半眯着:“敢问公子,是同我家小少爷同期的考生吗?”
梁柯拘谨道:“学生家中事务繁重,学艺不精,还未考童生。只是一边学习,一边在家务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