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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裴昀房内窗牖紧闭,温甘醇甜的龙涎香呈缥缈香雾萦绕在书案周围呈圆弧悬挂的画卷上。
各副画卷两头都镶嵌有剔透的玉,在底下玉坠的作用下自然下垂。
画面上皆是憨态十足的波斯猫。
紫檀木书案上放着一只八面玲珑灯,仅有一面粗笔勾勒有一只肥胖猫儿的雏影,从里面透出的暖光雾蒙蒙的。却将裴昀的影子曳得很长,打在槅窗上。
裴昀一手撑着额角,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杆墨笔,笔是极好的徽州狼毫贡品。饶是握了如此久,笔尖仍是含墨而不滴。
他杏色的大袖下掩着一封信笺,落出的一角是启头,上面用遒劲有力的笔墨写到——
‘应霜见字如吾。。。’
浮光端着氤氲了热气的金盆走了进来,放在小几上,走了过来,“郎君,净个手,当喝药了。”
他看到了裴昀手边堆着许多废纸团,晓得他是在写信,“郎君,今夜雪下得大,若是要寄信,鸽子怕是飞不动。”
裴昀满腹经纶,自小又跟着大儒往名山大川游历过,文章写得极好,便是骈文也能一笔呵成。偏逢给虞应霜书信的时候,总要打许多废稿,措辞若干。
裴昀俊逸的脸上一扫倦怠,他凤眸微微眯起,浓眉上扬稍带冷戾看向浮光,“你不也不想寄吗?毕竟本郎君是要大婚的人了,还是圣人下的旨,当与那些个罪臣之后断个清楚。”他的黑眸深邃如一潭古泉,外面还浮着层冰凌。
浮光眼睛瞪得老大,双手连忙覆上了嘴,“郎君,属下未说半句话啊。”郎君怎么知道我说什么话。
“又是我错怪你?”裴昀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扬,水盆里热热的水雾让他如玉般的脸度了层红色的朦胧光晕。
跃金端着热气腾腾的药进来的时候,瞧见浮光正颔着手噤若寒蝉地站在离裴昀极远的位置,猜度他定是嘴快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裴昀不快了。
裴昀惯来也只是摆个脸,是极好说话的性子。
跃金将药放在桌上敦促了几声裴昀喝药,他方想替浮光开脱,裴昀却比他快了一步开口。
“药放下,不用替他说好话。”裴昀静默垂眼抚着怀中的波斯猫,“你也出去。”
跃金:“?”
他半开的唇瓣微微颤动觑了跃金一眼,黑眸间分明有委屈。
人在裴府,方进郎君房,被连坐?谢邀。
半晌,见两人仍是呆愣杵在原地没动静,裴昀凤目微眯,“不是还等着去大厨房吃东西?再晚些可就熄火了,届时烤不成红薯又准备翻院墙出去?”他俊逸的面上似笑非笑。
声线如往常一般无任何起伏,面上亦是无波无澜的,只是。。。这声调却过分冷冽了些,竟要比呼啸着朔风的冬令还要刺骨。
两人走后,裴昀将小胖抱在肩头,线条分明的下颌偏倚在它毛茸茸的胖头上,望着玲珑灯里窈窕闪烁的灯火,眼神愈发深邃,陷入了深思。。
说来也奇怪。
自两月前突发心疾病坠马再醒来时,他便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起初,身边的声音极为嘈杂,根本辨不清,就像是一千万只振翅嘤嗡的苍蝇来回盘旋让人头疼欲裂。
后来逐渐能听清楚了他才晓得,那是掩藏在每个人内心或明或暗处的心声。
方开始的时候也只是能听到跟前几步远的人的心声,逐渐是几个身位远,再后来便是别人甫一踏入这处院落,他便能听晓到隐隐的声音。
今日裴老夫人踏入院子之时,他便听到了她心头的想法。
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祖母亦然,甚至思虑的比他自己筹谋的都还要多。
裴老夫人是心疼他的,亦是不愿意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心肝肉身边绑个不相识相知的人。
但圣人不是月老,天子的金口玉言亦不是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