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姐弟上门拜访,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多了一双碗筷的事儿,但是实则却并没有这么简单,等第二天一大早,送走上衙的徐中行之后,蒋明菀便将福安叫到了跟前,一一细细叮嘱。
“杨少爷跟前要有两个传话的小子,再给配一个书童,人你自己挑,杨小姐跟前的人我已经挑好了,这几人一律按着二等的例走,还有两位客人的吃穿用度,也按着我与老爷的走。”
福安一一细致的记下,又问了几个不大确切的问题,蒋明菀一一做了安排,这才算是彻底让杨家姐弟在徐家安了身。
而她这边刚刚安排好,外头就有人传话,杨姑娘来了。
蒋明菀没让人多等,遣退了福安,让人传了杨静姝进来。
很快她就进来了,今儿不比昨个刚来那会儿,杨静姝只穿了件素色的袄裙,看着十分简单,但是却也越发显得她人气质卓绝。
她面上虽还有一丝尴尬,但是行动间却十分得体,满口都是对蒋明菀的感激。
“有劳夫人照顾,我心中实在难安,因此想着过来谢过夫人。”
蒋明菀只是笑笑:“小姐客气了,当年杨老大人对我家老爷也是十分照顾,如此恩情,万不敢忘,而且小姐远来是客,我也怕怠慢了小姐。”
杨静姝听着这话,眼眶就有些发红,当年几个姐妹,爹爹最疼她这个幼女,因此给她找的夫家也是几个姐妹里地位最高的,可是没想到后来爹爹蒙难,几个姐姐都相安无事,却偏偏她被夫家休弃,可见这世上之事,真是祸福不定。
蒋明菀看她神色,也无意戳她伤疤,很快又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别的。
杨静姝读过书,还是杨言正亲自教导,因此学问不差,而杨夫人对她更是要求严格,因此她德容言功也是处处妥帖,和蒋明菀说起话来,也不会冷场,两人从书法谈论到针织女红,也没有一个冷场的。
甚至杨静姝自己都有些惊讶,当年蒋明菀身为礼部侍郎之女,在闺阁中也是十分有名的,只是她被母亲教导,女子要以贞静为重,因此对当时蒋明菀的名声很是不以为然,只当是蒋家为了嫁女哗众取宠,故意传扬出来的名声。
但是如今一交流,却发现不然,她还真有点本事在身上。
如此,杨静姝心中却是越发酸涩,或许这样容貌才能样样出色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那样的人吧。
杨静姝压下心中情绪,面上丝毫不显。
而蒋明菀这会儿心里想的却不是和杨静姝交流,而是想着要怎么样打探一下杨静姝关于未来婚姻的态度。
人都说初嫁从亲,再嫁由身,杨静姝如今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应该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有选择的权利。
在心中斟酌了半响,蒋明菀终于开了口:“杨小姐,说来冒昧,有件事,我想要听听你的意思。”
杨静姝听着这话心中一紧,有些不安的看向蒋明菀,但是嘴上的语气还算平静:“夫人且问就是了,我一定知无不言。”
蒋明菀浅浅一笑:“那好,说来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与你绕弯子了,你这回来,听师母的意思,是想要给你找个人家,这事儿想来你也是知道的。”
杨静姝听她说这个,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抿了抿唇,生怕蒋明菀说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可是看着蒋明菀平静的眼神,她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见她还算平静,没有太过羞涩,蒋明菀心里也松了口气,继续道:“既如此,那我就说了,我如今也是初来延宁府,知道的人也不多,因此便将此时托付给知府夫人打听,如今约莫打听出几个人选,我觉得还不错,只是不知道小姐心中可有什么打算?”
杨静姝听到这话不由有些脸热,她低下头,心底闪过一个清隽卓绝的身影,可是她到底还是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母亲送她过来,是想让她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她看的分明,那人对她毫无兴趣,满心都是他的这位夫人,自己好歹也是首辅之女,又如何能做此自甘下贱之事呢?
想到这儿,她心中略微有些苦涩,许久才道:“婚姻大事,我不敢自专,只是既然夫人问我,那只要品性端正,宽厚仁善,也不介意我的身世便好,旁的不敢奢求。”
她年少时在母亲的影响下,也曾认为嫁的高门大户便是幸福,可是当她见识到了高门大户里的冷漠和残酷,她才突然明白,什么家世背景都是虚的,人的品性才是最重要的,当时父亲也曾对她说过这个道理,可是她到底还是没有听。
蒋明菀听到这话,心里也是松了口气,杨静姝能说出这番话,看起来应该对徐中行没有什么想法。
“好,小姐的意思我记下了,一定不负小姐所托。”蒋明菀笑着道。
杨静姝没敢抬头看蒋明菀,只是轻轻的答了一句:“麻烦夫人了。”
杨静姝没在蒋明菀这儿坐多久就离开了,她一走,玉兰立刻来给蒋明菀汇报:“太太,奴婢听这位杨小姐跟前伺候的人说,从昨儿个到今儿,这位杨小姐就基本没出过客房的门,也从未往前院凑过,如此看来,倒也是个安分的。”
玉兰是跟了蒋明菀许久的老人了,虽然性子火爆些,但是这些宅门里的腌臜事儿却是门儿清,杨家姐弟突然过来,她自然也猜出了一些端倪。
蒋明菀听着这话点了点头:“她虽然看着性格软弱些,却也是个聪明人,如今过来,多半是杨夫人的意思,他们姐弟,只怕没一个敢反抗那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