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杨周雪怪腔怪调地重复道,她垂下头,对一言不发的园知大师挤出笑容,“今夜是我叨扰了。”
“无碍。”园知大师没有我想象中仙风道骨的模样,多吃了里面斋饭也没有将身上的江湖气磨砺干净,他捻了捻手中的念珠,看向杨周雪苍白的脸,叹了口气,“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杨周雪猛地站起来,她伸手要拉我起来,我知道她心情不好,心软了一瞬间,便由着她拉起我。
她看着园知大师,声音莫名的有些抖:“你师父许是对的,园知,算命解签这种东西,本就是俗世之物,你不该沾。”
园知大师微微一笑,他依旧是不动如山的模样:“小僧倒不这么认为——信则有不信则无,你没听说过吗?”
杨周雪只是攥紧了我的手,她的声音轻如鸿毛,落在我耳边却重如泰山:“我现在不信了。”
“‘分道’未必真是你们俩的结局,”园知大师道,“也许只是冥冥中必须要经历过的……”
杨周雪打断了他的话:“我说了我不信了。”
莫名其妙的,我感觉自己能猜出杨周雪的意思。
她不信佛,不尊道。
她只做自己。
于是我更紧地回握住杨周雪的手,果不其然,她惊讶至极地看向我。
我先对园知大师开了口:“无论将来如何,结局又是如何,我和我……”我顿了顿,余光瞥见杨周雪猛地亮起的眼睛,险些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慌忙咳了咳,“我和我妹妹总会找到同归的路。”
然后我深深地看着杨周雪:“你信佛又或者是尊道,我皆无所谓,我只信你。”
于是我看到杨周雪的眼睛里像是泛起了泪光,乍一看几乎要让我陷进去,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在她的眼神中颤栗起来。
她终于开口,声音却是持续的颤抖,我都要疑惑她为什么会因为我这几句话失态成这样时,园知大师将杨周雪不曾喝过一口的茶递到我面前,道:“你喂她喝了吧,宝真寺里的茶最是去火,又温养之效,我看她委实是太激动了一些。”
就连我都能够看出来的事情,更何况这本就心如比干多一窍的机灵和尚,我将杯子抵在杨周雪的嘴边,示意她一饮而尽。
也许宝真寺的茶水果真如同园知大师所说,好处极大,至少杨周雪不再发抖了,她只是盯着我,很轻又很愉悦地道:“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欢喜,谢明月,很欢喜很欢喜。”
我觉得她的态度奇怪,说出口的话同样让人心生疑惑,但是见她已经好转,我也不想在这里呆太久,对着园知大师脸上的笑容道了声叨扰,便跟着杨周雪一同离开了。
宝真寺外依旧是人声鼎沸的盛景,烟火气和絮絮叨叨的拜佛声环绕在我的耳侧,我只顾着看杨周雪的方向,意料之内的看到她脸上不加掩饰的喜悦。
我便莫名地想起她脱口而出的那句“欢喜”,脸热地挪开了眼睛。
可我其实是心知肚明的,杨周雪在盯着我的背影。
她的眼神从来都是和手上的冰凉截然不同的炽热滚烫,盯着我的时候,几乎要将我整个人都烫穿。
我早就没能在她脸上看到我一开始和她见面时彻骨的冰凉。
这么一想,我和她不算多么美好的那几天的剑拔弩张,竟是有些恍如隔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