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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宜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他知道舒青然一定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哭的样子。
他跟王月玥以家里有事为由先走一步,王月玥哪有闲工夫管他,点头让他一路小心,然后就扑在舞台上那颗耀眼的星星上了。
“我们先出去。”江宜用身体挡住了舒青然,跟她悄悄的说。
舒青然闭上眼,微微点头。
广场的人仍旧密集,想来一睹庐山真面目的大有人在。江宜拉着舒青然的胳膊在人群中穿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不过在一片松林旁,比较偏僻,广场的灯光照不到。
一棵松树底下有几块凸起的石头,江宜摘下围巾铺在粘满松针的一块石头上让舒青然坐下。
他不问,舒青然也不开口。
“太冷了。”舒青然忽然开口。
江宜嗯了一声,说:“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
舒青然却摇了摇头:“我在伦敦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冷。”
江宜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因为他没出过国,更不知道伦敦的冬天是什么样子。
舒青然似乎也没等他的回答,自顾自道:“有她的冬天……一点也不冷。”
他?
江宜摸不着头脑,但见女孩儿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又有些于心不忍,无法言明的事藏在心里真的太难受了,再坚强的人也会痛苦无助的时候。
他缓缓蹲下身,替她挡住了部分侵袭的寒风,语气轻缓:“你想说什么,跟我说吧,我这个人记忆力不太好,今晚你跟我说的,睡一觉我可能就忘了。”
舒青然低头怔愣了一会儿。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涌出,打湿了风干的脸颊,从密集的泪痕上碾压过去。
“江宜,我不想回国……我真的太想他了。”她的声音像秋天树枝梢头上最后一片黄叶,被风一吹就破碎了,“妈妈去世之后我就出国了,在国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只能不断去做一些事情去填补自己空白的生活,让自己忙起来,一刻也不停的往前赶,感受到我还活着的价值。”
“我以为我一生会这样平淡毫无波澜的度过一生,直到两年前我休息日去图书馆还书,遇到了一场校园霸凌,那些外国人把他的头按进水池里,不断用皮鞋踢他,朝他吐口水,骂着难以入耳的脏话,我及时报了警救了他,他为了感谢我,拿身上仅有的二十美元请我吃了顿饭。后来我们两个人就渐渐熟了起来,我知道他是艺术学院的,他爸爸欠了巨债,讨债的人几次三番去他家闹事,他爸差点被打死,他们家在国内活不下去了,他才带着他的妈妈和奶奶一起躲到了国外,他每天打工赚钱,不仅要交学费还要养家,每次我看到他打凌晨的工回到家换上干净的衬衫,送给他妈妈他特意挑选的花束,逗她开心,相比之下我虽然没了妈妈但是我没吃过一点生活的苦,我又有什么资格对生活如此颓丧,一天天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消磨日子呢?”
“我借慈善公益会的名义给了他家一笔钱,后来他知道了这件事把钱全都退还了回来,说他能自己养活自己,而且生活的很好,如果突然来了一笔横财,他怕自己会走上他父亲一样的道路。”
“我们就以比朋友还要亲密一点的关系过了三个月,到了圣诞节那晚,他把我约了出来,给我买了圣诞礼物跟我表了白,他说虽然现在他并不富裕,可是等他大学毕业会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他什么苦都能吃但不会让我吃一点苦,他当时不知道我的身份和家庭,他只以为我只是生活比较富裕一些,他只要再努努力,过几年能赚到钱买车买房,如果我们还没分开的话就带我回国结婚。”
说到这儿舒青然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是我的错,是我骗了他,如果当初我向他坦白一切,他说不定会知难而退,可是江宜,我真的喜欢他,他是妈妈去世之后唯一懂我的人,让我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值得我们去做去尝试,跟他在一起我觉得的很舒服,即使什么也不做,就坐在公园的休闲椅上看一下午的风景也是那么美好。”
“我能感受到,他也在因为我而改变,我们两个人明明都在便好,一切看起来都走在向正轨,可是不知道是谁向我的爸爸举报了我们两个人,我至今都还记得我爸爸拿着我跟他亲密的照片质问我,借我的名义把他叫来然后当面撕碎那些照片,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故事讲完了,刮来的风中掺杂着雪松的味道,江宜从兜里掏出一块糖递到舒青然面前,温声道:“吃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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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舒青然已经恢复到最初的样子,端庄文雅,跟人说话时会浅浅的笑一下,如果不是发红的眼角,江宜还以为刚才是一场梦。
他倒是更愿意刚才是一场梦。
因为他觉得如果换做是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笑了。
他们路过一个卖章鱼小丸子的摊,诱人的香气成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同学,要份章鱼小丸子吗?”摊主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
江宜要了一份蟹黄肉松的,是陈熠池喜欢的口味。
以前逛小吃街,都是他大吃特吃,陈熠池很讨厌烧烤的油腻,而且他觉得路摊的东西也不卫生,只有江宜用牙签挑起来的章鱼小丸子他会咬几口。
“我也要一份。”舒青然说。
“好咧。”老板娘开始忙活起来。
江宜没想到舒青然还有心情吃小吃,本来担心她陷入往事走不出来,这次真被她自我排解的能力给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