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原因嘛……我想我们的交情太浅,不需要谈得太深入。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叫余纪亚的话,我有驾照、身份证、健保卡和存款簿,来证明我的身分。”
“我相信你不是宋巧菱。”不需要驾照身份证,他信了她,再不怀疑。
“然后呢?”轮到纪亚来问“然后”了。
“然后什么?”他不懂她的疑问。
“在我……我姐姐离开之后……”说到姐姐两字,她很难习惯自然。“殷殷的情况真的很坏?”
“比信上写得更坏。”
“怎么说?”
“殷殷天天哭闹,夜里常惊醒,偶尔还会梦游,我带她看过很多医生,才慢慢改善情形,但她还是经常吵着找妈妈。最后没办法,我只好每天带她到火车站等候。我实在不懂,宋巧菱这样对待她,为什么她非要母亲不可?”难道母女天性,真是任何人都离间不了的感情?
“然后?”纪亚又问。
“什么然后?”
“你还是想赶我离开?”
这是个大问题,如果她会对殷殷造成伤害,他一定赶她离开,只是……她的表现不像伤害,反而是安慰,安慰殷殷对母爱的殷切。
“你想离开吗?”他不回答反问。
“留在这里,不是我的原订计画。”
挪挪身子,这回他主动用高大身量,替她挡去刺目阳光。“你的计画是什么?”
“我本打算来这里做客几天,见过姐姐就回乡下老家……”
“回老家长住?”
“不,待一两个星期吧。”
“然后?”显然,两人都对“然后”两字有特殊偏爱。
“我计画带着这些年存下来的钱,周游世界各国,把它们花光光。”
“钱对你失去意义了?”
“钱对任何人都不会失去意义,我只是觉得自己蹉跎岁月,把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实在不够聪明。我要善待自己,要带给自己不同的视野和生命。”
“说得好。”
这是他放弃都市,选择乡村独居的原因,他再受不了大都会的生活节奏,彷佛每分钟都在为旁人而活,他不像人,反像机器。第一次,有个女人和他有相同的论点,真了不起。
“你同意?”冰男也会同意别人?纪亚讶异。
“你需要人家的同意?”她比他骄傲十分。
他说完,她大笑、他莞尔,这天,他的冷峻不见,孤傲消失,悄悄地,寂寞整理行囊,不道别,静静离开。
也在这天,他对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爱上同她聊天。
满山遍野的野花,红的黄的粉的紫的,串串朵朵,像极外国风景画片。
远处,家庭教师的笑声似银钤,稚嫩的童音唱和着儿歌,一下子尖叫、一下子大笑,这个下午,欢乐在文家后山散播。
“我喜欢金黄色的油菜花田。秋收后,爸爸会用耕耘机翻土,播下新种子,短短几个月,油菜花发芽抽穗,开出耀眼的金黄色泽。春风吹来,花朵摇曳,我在金黄色的花海里和堂哥堂弟玩躲迷藏,他们抓不到我,就说我是田鼠转世。”停下话,她回头望他。
“为什么离开家乡?”他倒给她牛奶,她嫌恶地看一眼,摇头。
“那是爸妈的希望,他们希望我到外头见世面,别像他们,一辈子待在乡下,当农夫农妇,做辛苦粗活。”
“你不同意他们的看法?”
“家乡已在我生命里扎了根,拔除不去,不管身处再远,我总幻想着,将来存够钱,要回到老家,买一块地,种花种菜,种上满满的一大片油菜花海。”
“不爱当经理,爱当农妇?”世泱爱听纪亚说话,她是个有内涵的女人,思想成熟,看法独特。
“工作让我有成就感,我用心且卖命,若不是发生一点小插曲,我想,我会继续待在工作岗位上,直到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