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问货郎,可有适合小孩子摆弄的小玩意儿。
货郎的目光立即朝她平坦的腹部投来,弄得阿宝俏脸涨得通红,急忙摆手道:“不不……不是我的,是我一个小侄女,嗯……大概有五六岁了。”
货郎大笑:“以小娘子与夫君这般恩爱的情形,孩子是早晚的事,看看这些磨喝乐罢,孩童们都喜欢。”
阿宝心想你这个货郎话真的太多了,也不敢再跟他搭话了,生怕引来更多调侃,只低着头去选磨喝乐,这是大陈家家户户都有的玩具,有土陶制的、木雕的、也有蜡制的,因为有送子的意义,七月七乞巧佳节时,常拿出来与花果酒炙陈列在一起,供妇人焚香列拜。
磨喝乐制成婴孩状,有男有女。
阿宝各拿一个,一个是着绿衫穿红裙的小姑娘,另一个是穿铁铠战裙、舞枪耍棒的小郎君,一时有些纠结该选哪个,便问梁元敬:“你觉得哪个好?”
梁元敬想了想道:“女孩的话,选小娘子好一些罢?”
阿宝撇嘴,不以为然:“可是我们小娘子就喜欢小郎君呢,从小便期待嫁一个如意郎君。”
梁元敬只好改口:“那选男孩。”
阿宝又蹙眉说:“可是这个小郎君看上去太英气了,凶霸霸的,把阿哥的小女儿吓得夜里做噩梦了怎么办……”
“……”
说到这里,梁元敬才终于听出她是在故意刁难他了,无可奈何道:“都买。”
阿宝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她果然是一日不欺负梁元敬就浑身难受啊。
梁元敬从袖袋里掏钱,又问她:“还有想要的吗?”
阿宝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问谁?小侄女吗?”
“不,我是说你。”梁元敬道。
阿宝看了看,这才说:“那你给我买个雪柳罢,就要那个迎春花样式的。”
梁元敬买了,又替她簪在发髻上。
阿宝晃晃脑袋,问他:“好看吗?”
“好看。”梁元敬不假思索地说。
市面零售的雪柳,比起昔年禁中用宫纱制成的蛾儿雪柳来说,自然显得廉价,可阿宝容颜娇憨,浑然天成,无论什么饰品到她身上,都被衬托得那般适合,鹅黄色的绢花贴于鸦鬓上,愈发衬得红颜绿鬓,肤光胜雪。
长街人潮熙攘,阿宝眸中笑意流转:“再怎么好看,也不至于看呆了去罢。”
梁元敬这才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盯着她看了许久,于是赧然一笑:“走罢。”
二人牵着手继续闲逛,走到了龙津桥上,阿宝稍稍落后一些,这样便能盯着梁元敬的背影,肆无忌惮地看。
他身形高大,肩背挺拔,另一只手里还拎着刚买的磨喝乐,真像一个出来逛街,顺手买了玩具回去哄孩子玩的父亲。
阿宝忍不住地去想,若日后自己不在了,梁元敬会有孩子吗?
他也会像现在这样,牵了新婚夫人的手出来逛吗?正月十五的时候,他会一手抱了孩子,一手牵着夫人,去宣德楼前观灯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一定会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罢,在娘子面前,他会是个温柔体贴的郎君,在孩子面前,他会是个温和慈爱的父亲。
光是脑海中想象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阿宝就胸口一痛,如被剧毒之蛇啃噬,竟逐渐升起一个阴暗念头,恨不得梁元敬此生都孤独终老才好,恨不得他一辈子都记着她不能忘才好。
这念头甫一生出,她与梁元敬牵着的手心蓦地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险些尖叫出来,急忙甩开他的手。
“怎么了?”梁元敬愕然回头。
“没……没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