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子弹痕迹的确能成为线索,但床下绣鞋旁显而易见的子弹壳则就又是线索,又是误导。
床边被人开过枪,可是往哪里开的枪?
魏依然出嫁那日,谁死在窗台?
死在哪个窗台?
如果没有推倒这个衣柜,所有人就会将有子弹擦痕的窗台同开过枪的床边划等号,从而精力全然浪费在那扇窗户上,最后就只能落得个盲猜的赌命下场。
应准敛起脸上的笑意,“看来这道附加题已经有了答案。”
眼前的景象,大约只要看了,就能看出曾经发生过什么。
窗台之上,大红的嫁衣被叠了几折,旁边还有双明显是用红漆染红的布鞋。
两摊燃尽的烛泪间,有着无数的斑驳血迹,它们顺着窗沿流淌下来,即便早已干涸也依旧触目惊心。
一把破旧生锈的左轮□□卡在凹槽里,板机处卡着染血的纸块。
唐寻将红嫁衣抖开,上面用金线勾勒的精致花纹映入眼帘。
这与魏依然身上那件一模一样。
说是嫁衣,恐怕血衣更为贴切,毕竟好几处地方都已经被血浸透了。
腹部、肩胛、左胸膛。
三个弹壳,三个弹孔,全都有了对应,答案的确昭然若揭。
应准踩在不断嘎吱作响的衣柜上,他拿过那把左轮□□,夹出了那张纸块,试探性地在唐寻面前晃了晃,“一起看看?”
唐寻从血嫁衣上回神,“好。”
两人走下岌岌可危的衣柜,展开那张染了褐色血迹的纸张。
是一篇唐寻眼熟字迹的日记。
[2月21日-晴
已过了子时,所以不再是除夕,而是新年了。我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便想得更多了些。
上个月,学堂里的李老师被尹兴安那狗汉奸的人枪杀在了左南小巷,我见到了,那把枪也是在那个时候捡到的。我当时跑得飞快,致使一回家就吐了个厉害,母亲担忧的不行,要带我去药房,又被魏佩仁骂了。
写偏了,我这时爬起不是为了写这个的。
这把枪的子弹不多,我不能去杀魏佩仁,杀他无用,狗汉奸看上阿姐,即便他死,阿姐仍是要嫁,这是无用之功。
唯有除掉狗汉奸。
可他也知自己是过街老鼠,出门时恨不得带上整个排去护卫,就连明日接亲也不打算来,而是让轿子直接送去他府。
阿姐整日哭,我瞧着心疼,绝无法看她落得这样的境地,也着实痛恨狗汉奸,就想出了个主意。
我与她长得一样,化了浓妆还分什么男女,穿上嫁衣带了盖头谁也不知道。
我替她嫁,然后杀了尹兴安这个狗汉奸。
之前阿姐笑我矮的时候,母亲还说是因为男孩长得慢,现在看来也并非不是好事,起码我同阿姐身量相同,穿上她的嫁衣,谁也看不出来。
就是脚大了点,她的绣鞋我实在塞不进去,没办法,只能拿了双布鞋丢进红漆里泡了半日,总之外观上说得过去就行了。
其实我也是怕的。狗汉奸府门森严,我觉得我大概是出不来了。
我会像李老师那样死去,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因为我听人说李老师是战士,是真正的英雄。
好,我不怕了,我也要做战士,要成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