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不喝酒的人猛地灌自己一大杯烈酒下去,酒劲儿很快往上冲。
看合同的过程中,沈绒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烧得难受,胸闷的感觉一直催着反胃的感觉,想吐,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沈绒都没发现鼻尖冒了不少冷汗,脸色煞白,眼尾在慢慢变红。
她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示弱的声音。
可是,合同里原本对她而言就晦涩的条款文字,开始不受控制地开叉,变成一个个模糊的影子,成群结队地在眼前飞舞,让她一个字都抓不住。
沈绒正感觉自己摇摇欲坠的时候,听到杨晟说:
“沈绒啊沈绒,你这辈子除了演音乐剧还会干什么?人情世故不懂,合同也看不明白吧?不用费劲了,我跟你直说,今天只要你把合同签了,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等你妈死了换我来宠你,下半辈子你还可以是那个骄傲的小公主。爱唱音乐剧就继续唱,哪天唱烦了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能保证你和从前一样衣食无忧。”
“如果你不签……”杨晟靠在沙发上,笑道,“那你后半辈子就只能在泥里滚着了,是个人都能过来践踏你。你这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想想,嗯?”
沈绒捏着文件夹有些发白的指尖,多少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她将一波汹涌的呕吐感压下去之后,落落穆穆地开口:
“合同我的确看不懂,但现在看不懂不代表我永远看不懂。杨老板,合同我先带回去了。”
说完沈绒拿着文件夹站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时,杨晟的话和她有些虚浮的脚步声几乎叠在了一块儿。
“我不着急,你比我急。我等得了,你妈等不了。虽然在你眼里我是个粗人,不过也不屑趁人之危。小刘——你送她回去。”
站在门外的司机小刘“哎”了一声,正要跟上沈绒,却听沈绒说: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走。”
杨晟连着声说了三个“好”,小刘便留了下来,看着沈绒消失在走廊尽头。
“杨总。”小刘问,“就这么让她走了?”
杨晟双腿往茶几上交叉一搭,剪开雪茄说:“狩猎最大的乐趣不是一击即中,而是欣赏猎物在掌心里徒劳挣扎的样子,懂吗?”
他抽一口雪茄,眯起眼睛,“最迟十天,她就得再回来求我。”
沈绒一直忍着,忍到了杨晟会所的灯光都照不到的地方,再也撑不住,都不知道扶着的是个什么东西,弯腰在风雪里狂吐一场。
一向自律的沈绒从不喝酒,所以不知道酒这玩意喝得越快酒劲儿返得越凶。
从来没有体会过喝醉是什么滋味的她,抱着根栏杆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吐了个干净,这才摇摇欲坠地勉强将单薄的身子支棱回来。
这么一动,身上的一层雪簌簌而落。
沈绒在原地晃了几下,意识在头顶盘旋着怎么都捉不下来,口中呵出的冷雾模糊了视野。
天地一色,幽寂冰冷。
大半天,将掉到雪地里的合同刨了回来,用冻得通红的五指摸了摸,这会儿比眼睛好用的手指确定合同都在文件袋里装着,没有湿,沈绒安心了。
她缓着步子往主路上走,努力抬首挺胸像个正常人。
寒风吹过,空荡荡的脖子刀割一样疼,她才想起围巾落在姓杨的那儿了。
身后有脚
步声,沈绒立即回头。
有那么一瞬,她以为是熟悉的那个人帮她把围巾拿回来了。
沈绒是个很容易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一旦开始琢磨某场戏的细节,周围所有的人和事都很难进入到她的意识里,自然容易丢三落四。
很多时候等她走出二里地,才发现随身物品不知道落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