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次的谈话并没有得出结果,许平受到急报,说朝廷重开大都督府,而镇东侯在领命之后,立刻南下直奔中都。
&esp;&esp;得知这个消息后,孙可望喜形于色:“如此甚好,若是闯王在山东拖延时日,我们和其他人就能立下更多功劳了。”
&esp;&esp;许平倒是有些焦急,镇东侯成军以来未曾一败,而李自成的军队相当疲惫,他对二人说道:“我们应该立刻出兵去增援闯王。”
&esp;&esp;“闯王明言不要我们去,”孙可望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再说我们的军队也很疲惫,黄侯的手下的精锐已经被我们清扫得干干净净,闯王足够对付他了。”
&esp;&esp;……
&esp;&esp;和孙、李二人分开后,许平呆在自己的营帐中沉思,天黑后,清治道士前来求见。
&esp;&esp;许平把自己的心理医生请进来,和他谈起了刚才的对话:“曾经有人不止一次对我说,治乱循环并非始于某时某刻,而是如影随形。现在我们还没有夺取天下,可是内斗就开始了,彼此之间开始提放争夺,我真不敢想,要是有一天我们真的夺取了这天下,又会是什么一番景象。”
&esp;&esp;清治问道:“那许将军又作何设想呢?”
&esp;&esp;“我本以为,既然我明知内斗是治乱循环之道,那我就会时刻反省,不会重蹈覆辙,但我竟然不能不这么做,不敢不提防争夺。”许平长叹一声,正是因为顾炎武的话,让他时刻警惕、特别注意自己的行为,但也就是仅此而已了:“我曾经雄心壮志,和闯王立约,一定要把中华带出治乱循环,但我现在不知道这是不是可能做到的,这或许就是天命吧。”
&esp;&esp;“许将军想牺牲自己以结束治乱循环吗?”
&esp;&esp;“如果我牺牲就可以的话……”许平顿了一顿,摇头道:“我不想牺牲太多。”
&esp;&esp;刚才许平还见过自己的几个心腹部下,周洞天他们也不同意立刻出兵,当然有军事上的理由,但许平知道这些心腹同样对李自成有戒备之心,而且这种戒备与日俱增,随着闯营军事上的不断胜利,这种隔阂已经变得越来越深。
&esp;&esp;“我还是要出兵!”许平从烦恼中挣扎出来,虽然部下疲劳,不过许平仍准备抽调部分精锐赶赴山东驰援李自成,而这支部队就是李来亨指挥的装甲营,许平刚才已经吩咐第五步兵翼做好出动准备,而这个翼缺乏的人员和装备会从其他几个许平亲领的营中抽调:“无论如何,现在还远远不是内斗的时候,等我们夺取了天下再说吧,我记得侯爷曾经说过:在把熊打死前就想着如何分肉,那是愚蠢。”
&esp;&esp;第十二节天平
&esp;&esp;“贫道不是很懂军务,不过在许将军的营中呆久了,倒是知道了一些,”清治道士听说许平打算只带一个翼去增援李自成,不急不忙地说道:“据贫道所知,镇东侯便是一人,也能取上将首级于万军之中,这次多半还不是孤身前来。”
&esp;&esp;“其他各军都需要休整,一个翼总比没有强。”
&esp;&esp;许平说完后,清治轻摆下拂尘,没有应声。
&esp;&esp;“唉,”见状许平长叹口气,闯军实质上是各大山头的联盟,这个曾让许平沾光不少,但现在弊端也慢慢浮现,任何利益都要与同盟分享,比如建立新的野战营;如果介入其他将领的领地,就需要利益交换,比如组建骑兵营,许平必须要事先想好一个能让各方都满意的方案,其他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也不用和大师隐瞒,曾有人和我说过,只要采用彻底的儒家来治国,就能让中华长治久安,避开战乱。”
&esp;&esp;“又是浪里白条说的?又是为了治乱循环。”
&esp;&esp;“是啊,我现在很迷惑……”许平把孙可望的对话和清治说一二,刚才对心腹才稍稍提了一点这个构思,他们就变得非常兴奋:“若是闯王得知此事,肯定会非常不满,牛军师更会异常恼怒,可是每个人都想保护自己,不是么?孙将军他们有这样的念头也是合情合理的,只是行不通而已。”
&esp;&esp;“许将军认为这套行不通?”
&esp;&esp;“自秦以来,中国就是一统,我刚才仔细想了想,恐怕就是孙将军说的这个道理,纯粹的儒家,认为可以让治国者做到无事不可对人言,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天子和诸侯互相畏惧,只要诸侯还手握兵权,天子就寝食难安,希望能大权独揽;而诸侯整天担心天子对自己不利,更要拼命地抓住兵权,而解决之道就是推翻天子,自己去做大权独揽的天子。”许平觉得分封制或许只是把内斗推迟或者说公开化了:“看看这乱世吧,天下可能有上百万生灵饿死,而死于战乱的更是不计其数,虽然我因为乱世而出人头地,可我并不会因此而喜悦,更不会认为这是种幸运,连能老死在床上都像是种奢望了。”
&esp;&esp;“许将军想得太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清治宽慰道,同时也是提醒:“再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贫道记得许将军曾经说过、发誓再不重蹈覆辙,难道许将军你忘记了吗?”
&esp;&esp;逃到闯营后,许平曾总结经验教训,认为自己好多管闲事是一个很大的弱点,私下里曾对清治说过狠话,表示再不会尝试去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但那也就是一句气话,许平在自己的军队中,仍然鼓励军官积极主动,而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esp;&esp;“就我所知,侯爷组建的长生军,并不是现在的这支新军,长生军的官兵对胜利有一种热望,一种让我敬仰而且激动不已的热情,而侯爷本人更是如此。就我的理解,侯爷和他长生军,总是会问自己:我能为胜利做什么,而不不会问,我能不做什么。自从我加入新军的那一天起,这就是我对自己的期许,同僚们看不惯我,我最尊敬的长官,也常常指点我要和同僚好好相处,不要让别人难堪。可我认为这是不对的。”镇东侯征求士兵的意见,没有人敢说话,作为一个小兵的许平就要把看到的不足指出来,以后更是变本加厉,只要许平觉得某种情况可能是不足,他就要毫不客气的上报,让更高级的指挥官定夺:“如果看到了事情不去做,那就是对同僚和士兵的生命不负责,兵凶战危,这本来就不是顾惜颜面的地方,山东更改推演结果一事,”这件事许平始终耿耿于怀:“要是我做的不对,张大人可以驳回,金求德也可以驳回,但如果我觉得不妥,担心被人说狂妄就闭口不言,那就是失职。”
&esp;&esp;“可是许将军因此被排挤、摸黑,现在许将军又要把不归自己管的事情硬揽到自己身上,和那次一样,成功了会削同僚的脸面,失败了会成为替罪羊,许将军还是要去做么?”清治叹了口气:“贫道久闻长生军的赫赫威名,想不到竟然会堕落如此。”
&esp;&esp;“新军不是长生军,压根就不是,我这支军队才是,长生军战无不胜。”闯营中的种种潜流,让许平变得非常不安,今天更是越想越不能释然:“自古以来,多少叛军都有始无终,或许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厉害,而是原来的王朝已经太衰落了、内斗不休、人浮于事,但随着叛军不断胜利,这个问题同样会出现,到时候就不是一支新锐的军队同一支衰败的军队交战了,而是两支衰败的军队再比谁更不堪,而旧王朝在这种时候,往往能靠着地盘和人心上的优势翻盘,我很担心闯营也快到这个转折点了。我学习侯爷的办法,重建了战无不胜的长生军,和披着侯爷虎皮的新军交战固然能赢,但如果我失去了这股朝气,如果我的军队变得和新军一样,那就是比谁的钱多、谁的火枪多、谁的大炮又多又厉害,我怎么可能比得过新军?”
&esp;&esp;听许平慷慨激昂地说了这一通,清治知道他决心已定:“许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esp;&esp;“明天就出发,新军是我的前车之鉴,我不能犯下和他们一样的错误。”
&esp;&esp;……
&esp;&esp;听说镇东侯赶来山东后,李自成急忙派人多方打探到底有多少军队随行,现在闯营势成骑虎,虽然镇东侯威名远播,但总不能一听说他前来就望风而逃,那样不但会极其有害闯营的威望,而且以后这仗就没法打了。
&esp;&esp;令牛金星等人庆幸的是,听说镇东侯只带了很少的亲卫赶来,新军刚刚返回京师,无法在十天半个月内赶到山东,而且朝廷里也不同意把这支军队派向山东——来自许平的威胁让大明君臣如刺在背,开封随时可能陷落,就是有这万把新军京师仍然是危机非常,还有人担心镇东侯见势不妙会和其他将领一样南逃,所以新军更加不能派去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