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樘低头看着手里崭新的红棉被,默了会儿,才开口,“我们这边人死了之后,除了换寿衣还会盖这样一床红绸被子,这是我娘的。”
陈茶一双桃花眼硬是瞪成溜圆的杏眼,嘴张张合合半晌发不出声音。
因为是死人盖过的,所以才没有被捡走?
而这个死人还是程樘的娘?
程樘留这么个连遗物都不算的棉被是因为什么?
一时间又惊又怕又好奇,冲击过大,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是自己娘用过的,但是这对常人来说是挺晦气的,程樘见她整个人吓傻了,又补了一句:“昨晚没告诉你,是实在没东西盖,怕你冻病。”
这是三九天,屋子漏风,没床没被,小姑娘要睡一晚,扛不住。
陈茶能说什么?纵然后怕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只能摇摇头,“我没事。”
盖都盖了,后怕也没用。
陈茶指了指程樘怀里的棉被,犹豫了下,问道:“你为什么会留着这个?”按照程樘地说法,这个要随着尸体一起烧掉。
程樘倒没她想的那么苦大仇深,也没什么特殊癖好的意向,随手把棉被往木箱里一扔,语气轻飘飘地道:“那时候也是冬天,我人小没现在抗冻,快死得时候也就想不了那么多了。”
那口气真特别随意,就像说了句,“刚路口捡了根柴火”一样的自然。
说完就站在房子中央仰头看着屋顶的破洞。这洞不算小,大活人都能钻出去的那种。
好在没伤到主房梁,在程樘看来,修起来比土炕容易多了。
“你在家等着,我去弄几根木头回来。”程樘回头吩咐完陈茶,拿着斧头,刚迈出门又倒回来,把烟点燃才走了。
外面风大,点不着火柴。
陈茶也不知道听没听见程樘的话,怔怔地坐在棉垫上,后怕过去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所以程樘是从小就没了娘?那他爹呢?
得发生什么事能让一个小孩子活不下去跟死人抢被子?
如果说之前陈茶想了解程樘只是为了讨好他不把自己扔出去,那这一刻是真的单纯的想了解他。
还有心疼他。
陈茶看着那床大红绸布棉被想,程樘的妈妈活着的话也一定舍不得他冻死吧?!
这么一想,陈茶起身,重新把棉被拿了出来,拆掉了外面的布罩只留了里面的棉花。
做完这些陈茶松了口气。
自打知道这被子的来历,她看见这鲜艳的正红色就头皮发麻。
再想想盖这被子的画面,大冬天吓出一身冷汗。
长大的程樘在三九寒天依旧还是单衣单裤,虽然冻不死了,但会生病啊!
这男人上午为了给自己买双鞋,连烟都没舍得买,陈茶心里最软的地方被戳了一下。
陈茶能看出来程樘烟瘾很大,他几乎是每隔几分钟就会习惯性地去摸口袋,可就一盒烟又舍不得抽,就会折一小节麦秆叼嘴里咬来咬去,实在忍不住了才会抽烟。
这个男人,长像凶巴巴的,嘴巴也坏,总嫌弃她麻烦,却又总是给她最妥帖细致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