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亲生父母,好在她的姑祖母也就是我外祖母,常会接她到贾家散淡两天。等到她及笄之年,她的叔父婶娘就给她定了一门亲事,是卫家,也是有爵位人家,那家的公子听说人也不错,史妹妹嫁过去头一年,两人倒也相敬如宾,谁知第二年卫公子不知得了什么病,不到两个月就去了,剩下史妹妹一个人,她婆婆又说是她把卫公子克死了,愣是把她休出家门,史家也不肯收留她,只给她一处破败的宅子,就再也没管过,好在从卫家出来时,嫁妆带了回来,还有自幼跟着她的两个丫头,如今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些,倒也还过得下去。”
展颜看黛玉的神色,就知道她很同情史湘云,还大有要帮她的意思,因而说道:“那个史姑娘也曾在咱们家住过两个月,我虽然见得不多,也能看出是个有心思的,不是那种安于现状的人,黛玉和她接触,要多留个心眼,莫因为心软被人骗了。”
黛玉一愣,忙笑着说:“是,我记下了。其实当年我也看出史妹妹不是表面上那么单纯憨厚,只是如今看她和两个丫头艰难度日,总想着姐妹一场,能帮就多帮一点,倒是把这个给疏忽了,又让公主替黛玉操心,黛玉真是惭愧的很。”
展颜说:“知道你是好心,只是好心也要分对什么人,史姑娘如今日子不大好过,你帮衬着给她找个活计,或是帮她置办两亩地,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多余的事情最好不要做,要记得‘升米恩斗米仇’,古人们说的话总是有它的道理,免得自己吃了亏去。”
黛玉心神微敛,正色道:“多谢公主教诲,黛玉记下了”
第三百零二章、认清
林黛玉原本就不是那种会算计的人,虽然在出嫁前两年,经过一场突击训练,对于各种手段都心中有数,但是出嫁后婆家家庭简单,也没多少地方需要她用到这些的,这几年顺风顺水下来,又把这些技能给丢到一边去了。
原先她觉得史湘云有困难,自己帮衬一把也是应该的,所以,虽然自己事忙,也会一个月去看望史湘云一两次,又小心翼翼的顾着史湘云的脸面,想要给她送些银两,还要构思出各种名目,生怕史湘云认为这是对她的侮辱,她这个帮人的倒比被帮的还低声下气。
原本林黛玉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只是被展颜三言两语一点拨,马上就发现了疑点,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从一开始,林黛玉会巧遇落魄的史湘云,就透着一股子怪异,黛玉婚后,也有两家陪嫁铺子,经营的是胭脂水粉以及各种保养品,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都能查得出来,何况当年黛玉出嫁时,史湘云还没有回史家,这事她也是知道的,可是那天,在黛玉的铺子外面遇到史湘云时,她那羞红的脸,寒酸的穿着,以及看到林黛玉时脸上的难堪和意外,让黛玉觉得,史湘云日子过的不好,但又不愿意让她们这一帮子姐妹们知道。
原本黛玉只沉浸在姐妹重逢的喜悦中,对史湘云的表现并没有多想,史湘云说她不知道铺子是林黛玉的,黛玉也就信了,但是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史湘云明显是在说谎。黛玉记得很清楚,自己曾经告诉过史湘云,自己的铺子叫什么名字,还曾对她们说过,想要什么样的化妆品、保养品,只管到铺子里挑,那时史湘云还乐呵呵的讨要了好几样护肤品,还笑言她以后的化妆品都由林黛玉负责了,事情过去也每两年,想来史湘云大致也是记得的,那么,她若是真心不愿意遇上以前的故人,又为什么偏偏选择到林黛玉的铺子里去呢?
史湘云说是手头有些紧,所以和两个丫头做了些绣活,拿到铺子里卖,并不知道她常去的那家铺子隔壁就是林黛玉的,遇到林黛玉也是缘分,还高高兴兴的要请林黛玉到家里做客。原本黛玉也认为这是缘分,现在却觉得应该是史湘云刻意如此。铺子是黛玉的,黛玉每个月都要去查看两次,这也不是什么机密,史湘云只要仔细观察,完全可以掌握黛玉到这家铺子的规律,那么,和黛玉来个“偶遇”,基本上没什么难度。
再想想当时史湘云的种种表现,把一个坚强自立的苦情小寡妇演绎的淋漓尽致,让林黛玉对她又是敬佩,又是怜惜,对她各种好,想要给她送些银子,人家还说要自力更生,不靠别人救济,让黛玉又羞愧了一把,为了帮助她,偷偷让人到她送绣品的铺子里买她的作品,还不敢让她知道,做好事做的偷偷摸摸的,如今想来,自己真是犯傻。
因为想到这些,林黛玉的脸色晦暗不明,展颜问她怎么了,黛玉苦笑一声,说:“没什么,只是想到自己也曾学过心计手段,却从来不会使用,别人明摆着是在骗我,我却看不出来,还一直自以为是的帮她,说不定她正在背地里嘲笑我呢,公主,黛玉真是没用,枉费您当年的用心教导,真该回家从新学一遍才是。”
展颜说:“也未见得你就是受骗了,回去再查一查,毕竟跟你有些关系,看着她落魄不管也不是你的性格,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只是以后不要再这么容易心软,省得被人利用。”
黛玉默然点头,展颜即使不说,回去之后她也会主动查清楚的,有了这个插曲,黛玉的情绪就一直不太高,好在她来的目的达成,也不用一定要留下来用膳,和众人告辞之后,直接坐车回了家,叫来自己身边的管事娘子,也就是百灵她们几个,让她们出去查访。
巧姐儿就在展颜家住下了,她今年虽说是十四岁,其实按周岁来算的话,不过才十二而已,还是个粉嫩嫩的小萝莉,她的性格沉静,话也不多,琴棋书画都是一般,最擅长的是刺绣,玥玮在刺绣上一向平平,展颜的理念又是只要过得去就行,并不要求太好,因此玥玮也没有太用心练过,如今和巧姐儿住在一个屋檐下,两个人总是会互相影响,巧姐儿喜欢上下棋,玥玮就教她打谱,顺便跟着巧姐儿学针线,结果倒让玥玮的女红进步不少,也算是意外之喜。
黛玉抽空儿去了一趟迎春家,迎春一家这两年正好在京城,听说明年又要外放,官职又可以升上一等,虽然升职事件好事,但是迎春要虽她的夫婿外放,一去最少三年,就想趁着还在京里,尽快把巧姐儿的事给定了,也省的到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再把巧姐儿耽误了。
黛玉把自己选定的两个人的条件给迎春一说,迎春也只有夸奖的份,实在是各方面都配得上巧姐儿,迎春赞叹一会儿,果真拿不定主意,又让黛玉做主,黛玉却是做过不少功课的,通过这几日让松甘和林涵的观察,她早选定了人选,迎春把决定权推给她,她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我看这个人就不错,不管是出身家世还是性情模样,都跟咱们巧姐儿配得上,我也让人去查了,确实是个敦厚本分人,家里也没什么亲友,更没有公婆妯娌,巧姐儿嫁过去就当家,虽然家底薄些,咱们多给巧姐儿些嫁妆也便是了,二表姐你觉得怎么样?”
黛玉都已经考虑这么全面了,迎春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点头称是,黛玉也不多留,又匆匆的往公主府来,把她和迎春商量的结果告诉了展颜,展颜就让人去给那小子透话,让他找人到迎春家提亲,那孩子也不过十五岁,今年刚开始服兵役,对于上司介绍的女子,他高高兴兴的接受了,趁着休假,让家里两个老仆开始操办定亲事宜,又托了同族一个姑奶奶去提亲,两家很快商定了日期和各项细节,把纳彩、问名和纳吉三样礼走完了,巧姐儿也就正式订了亲,只等那孩子服完兵役就成亲。
另一方面,黛玉的人也把史湘云的事打听清楚了,黛玉还真没怀疑错,史湘云果真是装的,她家里是不大富裕,却也绝不是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窘迫,事实上,因为她出嫁时,她的叔婶为了脸面,并不曾亏待她,嫁妆在一般人家来说,也算是丰厚,尤其是有些是她母亲的嫁妆,原先的老东西,贵重着呢,她叔婶又添了些绸缎衣料,总共没费几个钱,她的叔父怕人说他对兄长遗孤刻薄,又掏钱给她置办了一个小庄子,一年也有两三百两出息。她的嫁妆在从卫家出来时,除了大件的家具,其他的都是带了出来的,加上历年史湘云积攥的积蓄,她叔父后来打发她的银两,少说也有一千两,她又只有两个丫头和一个老嬷嬷,总共就这四口人,又能有多少花费,只要俭省些,怎么样也能让她们几个度日了。
史湘云的现状倒是弄清楚了,但是她为什么在黛玉和迎春跟前装穷装落魄,黛玉的人就打听不到了,估计也只有史湘云自己才知道。林黛玉虽说已经猜到这个结果,真正确认,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她倒不是心疼那点银子,而是心寒史湘云的态度。要知道,林黛玉单单陪嫁的压箱银就有一万两,手里还有私房银子十几万两,两个铺子和庄子,每年少说能收入万两左右,莫说史湘云就四个人,就是四十个,林黛玉也养活的起,可是,史湘云这样骗她,让她受不了,一方面是自己的好心被玷污了,另一方面,又有种自己被人耍了的羞愤。
林黛玉这一年多来,偷偷帮衬史湘云少说也有三四百两银子,每隔一段时间又要去探望她一回,没有空着手去的,不是送些药材,就是布匹,自己家得了什么特产,也都记得给史湘云送去一份,可以说,史湘云主仆四人,一年的吃穿用度大半都是林黛玉补贴的,不但心甘情愿,还要默默无闻,做好事非但不留名,还生怕人家知道。
因为这些,林黛玉的心也是凉了,她虽然不大和人计较财物,却也不喜欢被人当傻子耍,当下就决定,以后和史湘云还是保持距离的好,三两个月去看她一次也就可以了,以往背地里做的那些也可以停止了,不过觉得委屈的林黛玉还是对着松甘抱怨了一番。
松甘却笑着说:“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如今你认清她是什么人,以后离她远些也就是了。我原本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发现她的不对劲儿,生怕你一直被她蒙蔽,正想给你提个醒儿,如今你自己知道了,我也省了一事,你以后也不用当冤大头,不是挺好的么?”
第三百零三章、骗与不骗
黛玉惊讶的说:“难道你早就知道她是在骗我吗?为什么一直不对我说?”
松甘笑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不告诉你,不过是不想让你伤心,反正咱们家也不缺这几个钱,每年舍米舍粥,给庙里添香火,都不止这个数,那史姑娘又是你的旧识,帮衬她一把也是应当的,只要你心里好过,也不用知道这么仔细。”
黛玉默然,又问:“我认识她也有好些年了,到现在还看不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松甘怕黛玉有心结,忙解释道:“我哪有那本事,不过是听你说了她的事情,对她也是同情,就交代咱们家的人有空儿多过去照看照看,想来史姑娘要给人家铺子里送绣品,总是要出门,有人照看着,也省的被人欺负了去,一直也都没什么,两个月前,有人看到史姑娘的乳母从外面回来,神色有些不对,还以为是史姑娘遇到了麻烦,忙回来跟我说了,我才留了心,又派了人去查,谁知这一查就查出问题来了……”
说到这儿,松甘停下来看着黛玉,黛玉白他一眼,娇嗔道:“查出什么问题了,你倒是说呀”松甘神色有些怪异,不过黛玉没注意到,仍是催他快说,他才继续道:“你外祖家原来有个衔玉而生的哥儿,前几年闹得很不像的那个,我记得听你说过,自从外祖母去世后,他就不知所踪,当时你还派人去找过,却音信全无,你猜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黛玉大惊,忙问:“你见到他了?在什么地方?难道说……他如今在史妹妹家里?”
松甘点点头,说:“我也没想到,咱们那位表哥,被史姑娘藏在另一所宅子里,住的比史姑娘自己的还要好,史姑娘还特特买了两个俏婢服侍他,自己省吃俭用,把银钱都生省下来给那位表哥送去,也怪不得史姑娘在你跟前哭穷,那位表哥如今花钱还是大手大脚,一点也不知柴米油盐贵,整日只是游手好闲,各色物件还只用最好的,也不想想,自己是被史姑娘用嫁妆养活着,还整日哀声叹气,胡乱攀扯别人……”
黛玉这才注意到松甘的语气不对,忍不住盯着他看,松甘让黛玉看的不好意思,微微侧开头,避开黛玉的视线,黛玉柔声唤了一声夫君,问:“你好像对宝玉表哥有意见,为什么?”
松甘脸色一僵,飞快的说:“没有,我都没有见过他,怎么会对他有意见,玉儿你想多了。”
这种心虚的表现,怎么可能骗得过“心比比干多一窍”的黛玉,自然是被一眼识破,黛玉又追问两遍,并威胁松甘“你说过不对我撒谎的,你若再不说实话,我可就生气了。”松甘无奈,想来心里也是不自在,见黛玉问的紧,也就把自己的醋意露了出来:“宝玉表哥,你倒是叫的亲热,怪不得他成日长吁短叹,口中‘林妹妹’‘宝姐姐’不断”
黛玉听了这醋味十足的话,方明白松甘的别扭是从哪儿来的,不禁又羞又气,还有些甜蜜,又奉送给松甘一枚白眼,不过眼波流转间说不出的风情,嗔道:“说什么呢宝二表哥是我嫡亲的舅家哥哥,就跟我亲兄长是一样的,你做什么阴阳怪气的,吃的哪门子飞醋?”
松甘的小心思被黛玉识破,也不再隐瞒,反而更理直气壮了,带着点小孩子的委屈神色,说:“我怎么能算是吃飞醋,明明是那个什么宝玉太过轻狂,别人的妻子他整日挂在嘴边,亏得我是个明白的,一心相信夫人,但凡我是个糊涂的,听了他的话,哪有个不疑心的?那时,不但我心里不舒服,就是夫人你,也少不得要受委屈我就没见过这么不晓事的人”
黛玉细想想,也有些后怕,真应了松甘的话,他相信自己的名节和清白,若是换个糊涂人,听到有别的男子总是挂念自己的妻子,十有八九要怀疑是不是有隐情,那时,自己就是长了一身的嘴,也未见得能说得清楚想到这儿,不由感激的看向松甘,说:“我这个表哥,自幼有些呆病,总是心疼家里的姐妹们,怕出了门子在婆家受委屈,他又是个小孩子心性,总想着姐妹们都在家一辈子才好,说出的话来一时疯疯癫癫,一时胡言乱语,外祖家的人也都不当真。那年我进京,因为公主垂目,接了我到府里住着,他还闹了一通,说自己家亲戚来了,倒不在家住着,偏要住到外人家里,外祖母哄了好半天才把他哄好,后来家里又来了个薛家姐姐,人家母亲哥哥都在,京里现成的房子,他也吵着要留人家在家住着,那时我还说这个表哥心实,对谁都是这么热心,只是我在公主家住,又守了几年孝,也不好出门的,和舅舅表哥见得就少,没想到这些年过去,表哥还是这么个性情真真是长不大的孩子。”
黛玉说了这么一通话,无外乎向松甘表明,自己从小是在公主府长大的,贾家也不常去,和贾家的人也没有过多的接触,所以,和这个活宝表哥更是不熟悉,连他的性情都不大了解,更不可能与他有什么私情。黛玉虽然相信松甘不会怀疑她,但是松甘已经说出来了,不管是开玩笑,还是心里真这么想,但是她必须做出解释,这也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松甘倒也真没有怀疑黛玉的意思,只是知道另外一个男人时时把自己的妻子挂在嘴边,他这心里当然不高兴,贾宝玉又是那样的性格,连欺负起来都没意思,又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