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弱小的保护欲,虽然林黛玉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他这份怜惜与保护却从未减弱过,同样也因为林黛玉一直不怎么理他,他心中又慢慢升起一种执念,大概类似于“类似于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这种心态,林黛玉越是不理他,他对林黛玉反而越是上心。
相比之下,王夫人一贯看好的宝二奶奶人选薛宝钗,在贾宝玉心里,宝姐姐真的很强大,不但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又会写,又会算,家里的事离不了她,铺子里的事薛姨妈也要她帮着照看,宝姐姐脾气好,性格好,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简直是个完美的人。但是,正是因为这份“完美”,让贾宝玉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反而在心里隐隐有一种畏惧,更让贾宝玉觉得他的“宝姐姐”是万能的,什么事都难不倒,不但不需要人保护,反倒可以保护他。
在这种心态下,贾宝玉一向对薛宝钗敬而远之,虽然艳羡薛宝钗的姿色才情,却一直对她有敬有怕,虽然有心亲近,又总是不敢,今日忽然见了薛宝钗这么柔弱憔悴的一面,猛然间就把贾宝玉心内的某根弦儿勾动了,只觉得宝姐姐也有这么让人怜惜的一面,又想着宝姐姐就是再强大,终究是个女子,是需要有人来疼宠的,护花之心大起,把往日的敬畏统统丢到一边,轻言细语的说着宽慰的话,又怕薛宝钗伤心,并不敢提薛蟠之事。
薛宝钗并不知道贾宝玉这一番心路历程,只是察觉贾宝玉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但是因为贾宝玉素日对女子就是体贴小意,也只以为他是怕自己因为哥哥的事儿伤心太过才会如此,因此并未多想,只是和贾宝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心思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薛姨妈一直想让薛宝钗嫁给贾宝玉,薛宝钗自己本心并没有看上贾宝玉,只是触目可及之处,并没有比贾宝玉身份更高条件更好的男子供她选择,因此,她也就默认了这件事,而且,原本在薛宝钗心里,婚姻大事,就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既如此打算,她就听母亲的,何况,贾宝玉也并没什么不好,这么想着,一来二去,薛宝钗竟真的对贾宝玉生出些不一样的情愫,只是因为薛宝钗一贯以“淑女”标准要求自居,是不可以对男子又私情的,因此一直隐忍着,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但是,薛宝钗再怎么世故圆滑,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对贾宝玉有了心思,怎么样也会有所不同,只是因为她控制的好,别人也只以为她对贾宝玉是姐姐式的关怀,还真没人看出什么来。
但是,不同就是不同,就是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别人不知道,薛宝钗自己却是知道的,她对贾宝玉确实多出几分关注,也因此,薛宝钗才对林黛玉心存芥蒂,就是因为她把贾宝玉看得透彻,知道贾宝玉心里有黛玉,也对贾宝玉有了一分怨怼,不自觉的就认为是贾宝玉辜负了自己的心,但是与此同时,她又知道这些都怪不到林黛玉头上,更因为礼教的缘故,对自己竟有如此心思而觉得羞愧,种种滋味都在心头,心动、嫉妒、幽怨等等等等,薛宝钗的心思简直是百转千回。
第二百三十六章、胤禩之愿
此时贾宝玉就坐在薛宝钗旁边,用充满柔情与怜惜的目光看着薛宝钗,薛宝钗却因为事情繁多而没有注意到,事实上,因为要操心薛蟠的丧事,又记挂着薛姨**身体,薛宝钗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贾宝玉的神情心事,也没有心思去多想贾宝玉的态度变化,甚至还因为贾宝玉一直歪缠着她说话,心里有些不耐,只因为她要保持淑女风范,强自忍着罢了。
贾宝玉虽然不通实务,对女孩子的心思却很能体会,他本就不是笨人,只是不愿在那些上面用心而已,但凡是他用心关注的,他都能做的周全妥当,也颇能体贴女孩子的心思,现在,薛宝钗心中的不耐虽然没有表现出来,贾宝玉却敏感的察觉到一些,他自然不会认为是薛宝钗厌烦他,只觉得是宝姐姐累了,他不该继续打扰宝姐姐,因此又说了几句劝慰的话,就起身告辞,薛宝钗并不挽留,贾宝玉也就去了。
胤禟从今年六月开始服兵役,虽然还没有从宫里搬出来,却也大部分时间都在京郊的军营中度过,每十天才有一天不用训练,他方可以和胤禩、胤礻我三个快马奔回紫禁城,都是前一天晚上回来,在宫里住一晚上,第二天去给各自的额娘请安,剩下的时间就是各自活动。
胤禟因为记挂着展颜对他说的事,一大早起来给见过宜妃之后,就急忙往展颜家赶去,等胤禩和胤礻我与各自额娘续完旧,来找胤禟一起去看望展颜时,他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胤禩好脾气的笑笑,胤礻我就跳起来炸道:“好个九哥,说好今日一同去看姑爸爸,他却一个人先走了,咱们两个还巴巴的过来找他,等到姑爸爸家见了他,看我不骂他一顿”
胤禩笑道:“胤禟肯定是有事,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出宫去,你没看他连多陪宜母妃一会儿都等不及,哪还有心情等咱们两个。前几日我隐约听到他说什么帮手之类的,好像是姑爸爸给他找了一个很能干的人,他能不心急着过去见见么”胤禩这话一半是说给胤礻我的,另一半却是说给宜妃听的,胤禟把她这个亲额娘扔到一边不管,反倒心心念念去找展颜,胤禩怕宜妃心里不自在,因此才略略解释几句,意为告诉宜妃:并不是胤禟只亲近姑爸爸不亲近额娘,而是他确实有事才会如此,你可不要多心才是。
其实宜妃还真的没有多想。宜妃从进宫就与展颜交好,宫里能混到妃位的女人,没有一个傻的,宜妃更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进宫前就知道展颜得宠,宫里三巨头都对她宠爱有加,而她的身份又是皇上的妹妹,跟宜妃没有利益冲突,与之交好才是上上之策,因此,得知自己被上记名之后,宜妃,在当时也只是贵人,就有意无意的向展颜表达善意,后来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宜妃一直记得那年,胤祺着人暗算,若非展颜发现及时并悉心照料,可能胤祺早就没了,因为这件事,她一直感激展颜,因此种种,对自己的孩子亲近展颜,她不但不会有所不满,反而乐见其成,因为她很清楚,不管胤祺和胤禟怎么亲近展颜,他们都是她的儿子。
胤禩这几句话的含义,宜妃自然心知肚明,她也不点破,只是笑着说道:“胤禟从小就是个没耐心的,只要心里有事,那是一刻也耽搁不得,定是要马上知道结果才行,你们现在在军营里,轻易出不来,也不知道他心急多久了,这个时候我可不敢拦他。”
胤禩会心一笑,因为宜妃不是他和胤礻我的亲额娘,他们并不能在此久留,也就告退出来,胤礻我万事不留心,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仍旧想着找到九哥怎么批评他的事,两人骑上马,不多时就到了展颜家门口,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展颜正房,早有人通报给展颜知道,他二人进屋时,只见展颜和双胞胎都在,胤禟却不在屋内。
两人给展颜行礼毕,双胞胎又向他们行礼,等不及落座,胤礻我就问道:“姑爸爸,九哥呢?不是说他一大早就来找你了么,怎么没见他的人影?”
对这种问题展颜一般都是不予理会的,因此宝音代为回答道:“胤禟表哥和大哥、腾格尔堂哥几个在一处,咱们到大哥院子里找他去吧。”胤礻我“嗯”了一声,果真就去了。
胤禩笑着把胤礻我送出门,回身接着和展颜聊天,多是胤禩再说,说他又学到什么知识技能,说他有什么疑问,展颜偶尔插一两句话。胤禩已经进军营将近两年,历练的越发沉稳,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润风范,脸上带着敲到好处的微笑,不论何时让人看了都觉得舒心。
胤禩说:“姑爸爸,四哥出行的事,现在进行的怎么样?其实我也想跟四哥一起出去建功立业,只是皇阿玛不允,说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姑爸爸,你曾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觉得出去闯荡一番,可能成长的更快些,你就帮我跟皇阿玛说说情吧。”
展颜说:“你今年不过十八岁,还没有大婚,胤禛此去,不是三年五载就能回得来的,现在的你怎么能同去?你若真想去,等来年大婚之后,再和你福晋一同前往。”其实扩充领土这件事,展颜和玄烨都没想过凭胤禛一个人就可以成功的,胤禛性情刚烈耿直,手段够狠,最初立威时最合适不过,但过后与本地土著的融合,则需要一个处事圆滑的人从旁协助,这个人选原本展颜属意胤祺,不过胤禩也不错,若是他执意要去,成全他也无妨。
胤禩再次被拒,倒也不显失望,展颜这么说,基本上也就代表这件事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要看他的表现,对这个结果倒也颇为满意。其实胤禩原本并没有这么洒脱,他对名利权位都有追求,同样身为玄烨的儿子,对那把椅子有渴望,这是非常正常的事,但是,在他含蓄的把这种野心和渴望告诉展颜时,展颜曾非常明确的告诉过他,以他的性格,并不适合坐在权利的最高处,他可以出谋划策,可以收买人心,能够把很多人拉拢到身边,这些都是他的优势,但同样也是他的劣势,因为,他身边的人需要他去平衡,他做不到杀伐决断,需要顾虑的太多,而一个最高领导者,是不可以有太多的顾虑的。
这种说法,胤禩一开始自然是不认同的,他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质疑,但是展颜并没有给他过多的解释,只让他自己体会,同时问了他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他的两个手下发生矛盾,让他评理,他会怎么办?胤禩不假思索的回答,他会帮两个人调解,展颜则说,这就是他的特色,遇到问题时,总想着让各方都满意,但是,作为一个国家的决策者,需要的是让所有人服从国家的利益,而为达成这个目的,其中要损害的是很多人个人的利益,想要不得罪人,想要让所有人满意,那是根本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