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还是教育出了问题。作为少詹事,林蒙有责任肩负起教育太子的重任。
告别朱厚照后,林蒙知道自己的父亲立下了大功,心情也轻松了许多。闲暇之余,他悠然前往西山。
张信在暖棚中,精心培育着土豆。
一株株嫩芽破土而出,生机盎然。暖棚内温度各异,张信巧妙地运用不同的湿度和温度,记录下不同环境下土豆的生长情况。
他的暖棚是严禁他人随意进入的,因此绝大多数工作都由他一人承担。他背着一个竹篓,里面装满了各种竹片,宛如秦汉时期的未编织竹简。
今日,他似乎格外兴奋,见林蒙走进暖棚,便蹲在一旁,仔细观察着泥土中冒出的嫩叶。
张信抬头,对林蒙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你在笑什么?”林蒙不解地问。
张信眼中笑意盈盈,说道:“我妻子回来了,周王府派人抬着八抬轿子接她回来。”
“真是显赫啊。”林蒙带着一丝戏谑的语气评价道。
张信沉思片刻,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舍与自豪:“这便是我不愿跻身官场,不愿披挂战甲的缘由。我更愿在这片沃土间挥洒汗水,看它们茁壮成长,无需沾染尘世的纷扰,却能滋养无数生命。千户,你瞧这些温室里的宝贝,它们在暖棚的呵护下,生长得愈发迅猛,年末之际,我已有预感,丰收的果实将挂满枝头。来年春暖花开,这片土地将迎来更加丰硕的收成,那时,我们将能播种更多,只是这作物的培育,可比红薯繁琐得多,不能随意嫁接藤蔓,必须将其切割成块,静静等待新生命的萌发。它……真的能成为美食吗?”
“当然!”林蒙郑重地点头回应:“它不仅美味,更胜红薯一筹,有望成为主食的新宠。”
张信听后,脸上泛起一抹喜悦,对林蒙的信任溢于言表。
他轻嗯一声,似乎陷入了沉思,很快,便将林蒙忘在了脑后,全神贯注地拿出竹简,开始记录着这一片生机勃勃的数据。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突然惊觉,身边早已没了千户的身影,回头一看,暖棚里空无一人,那熟悉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西山,正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座座砖瓦房沿着山脚崛起,人声鼎沸,曾经的荒野,如今已踩出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为了防滑,人们在这条条小路上撒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子,就这样,一条条原始的路基,纵横交错,构成了这片土地的脉络。
远望,一片片温室映入眼帘。
玻璃作坊的烟囱冒着滚滚浓烟。
自发形成的聚落初现雏形,一些气派的大宅子也应运而生,如新的学堂、热闹的客栈,如同一颗颗明珠镶嵌在这片土地上。
玻璃与无烟煤的出现,吸引了各地商贾前来大宗采购,无烟煤不再只是供应京师,玻璃的用途也远超暖棚,逐渐成为人们生活中的必需品。
商贾络绎不绝,客栈生意兴隆,附近的酒楼也因此受益,不再是读书人的专属场所。
商人的到来,带来了巨大的便利。他们来自四面八方,甚至有来自江南的客商,听闻京城奇珍异宝,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纷纷前来一探究竟,即便不购买,也会逗留几日。
人们聚在一起,交流着天南地北的趣闻轶事。
这些消息通过客栈的小二,如同一股春风,四处飘散,越传越广。
矿工、匠人与农户不同,他们很少与外乡人交流,庄子里若有外客,那也是难得一见的盛事。然而,在这里,任何话题的传播速度都极快,即便是这些消息,其中掺杂了多少水分,恐怕也只有天知道。
偶尔,一些读书人也会漫步于此,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对那些儒雅的秀才、举人肃然起敬。而渐渐地,也有人开始模仿读书人的风度,摇头晃脑,吟诗作赋。
在他们眼中,若能在对话中巧妙地嵌入几句古风之语,那简直就是面子十足的一大亮点。
学童们如同顽皮的小兽,闻到美食的香味,便会瞬间化为一群欢快的蜜蜂,一拥而上。然而,若是不幸撞上了正巧在此品茗的先生,他们便会吓得嘴巴张大,像是一群受惊的鸟儿,瞬间鸟散。
对于孩童,人们的宠爱总是毫不保留,尤其是在这片土地上,邻里间无需为水争得面红耳赤,也不会因姓氏之别而滋生纠纷。
然而,正是在共同劳作、需要协作的过程中,无论姓氏如何,籍贯何方,他们渐渐开始以兄弟相称,亲如一家。
每当恩公驾临,众人无不远远地肃立,不敢擅自靠近。直至恩公身影远去,他们才小心翼翼地绕过,远远地行个礼。这并非恐惧,而是源自内心的感激之情。
相较于往昔,相较于那些仍在庄子中挣扎的佃农,他们深知今日生活的来之不易,更加懂得去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