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听说羽林卫屯田百户所百户林蒙,今晨闲得无聊……”
这用词,已然透露出锦衣卫对此事的看法和立场。
显然,牟斌虽然是如实禀报,却巧妙地运用了春秋笔法,暗示天子,此事恐怕并非如表面那样简单。
“闲得无聊,在京中宣称抓到了钦犯丐帮帮主吴新杰,臣不敢妄加断言,不过……既然新建伯敢以人头作保……”
书吏愣了一下:“指挥,不是人头,是人格。”
牟斌不为所动:“可本官听到的,却是人头……”
书吏尴尬地笑了笑:“对,对,是人头,林蒙那小子一口咬定,要以人头作保。”
“那就这样写吧。”牟斌背着手,结束了这场对话。
在这风云变幻的京师,牟斌,那位铁腕的锦衣卫指挥使,并非徒有虚名。他的名字,就像是他的人格一样,虽只一字之差,却仿佛隔开了千山万水。
牟斌深知,即便是在南和伯与新建伯这样的权势人物面前,一旦“人头作保”的戏码变成一场空,皇帝也断不会真的将林蒙的人头砍落。然而,正是这一字之别,足以让林蒙尝到教训的苦涩。
这个小年轻,真是将京师当作了自己的后花园,竟然敢把锦衣卫也牵扯进来!好啊,看他那破落的百户所,以后是不是要更名为“全职百户所”了?
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敲打敲打这小子,也让他知道,不是家里没人管,而是老夫要代你爹教训你。这等无法无天的小子,不严加管教,将来还得了?
……
紫禁城内,萧敬瞪大了眼睛,看着东厂送来的那份奏报,脸上的表情从惊愕转为迷茫。
原本以为,外面的干孙子们会送来喜讯,没想到……
“人……抓到了……”萧敬的眉头紧锁,难以置信地念出声来。
他粗略地翻看了东厂的报告,心里更是云里雾里,不禁疑惑地问道:“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在一家客栈里抓住了人,抓了就送去西山百户所?授什么课?这林蒙,莫非是脑袋进水了?”
送奏报的是萧敬的干儿子程前,此刻他也一脸懵圈,摇头道:“奴婢真是不知啊。”
萧敬感觉自己被逗弄了,怒火中烧:“这林蒙也太孩子气了吧!就算是要捉拿钦犯,也得做得像模像样,找个破庙,留下点打斗痕迹,杀个穷凶极恶的从犯,再放把火,制造点声势。这抓的什么人?一个客栈掌柜?据说腿脚还不利索?为何不找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络腮胡子,面目狰狞,最好身上还有道疤痕?”
“干爹真是有远见哪,奴婢也是这样想的。”程前笑着,却带着一丝苦涩。
萧敬不屑地瞥了一眼奏报,冷哼一声,将奏报收起:“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不懂得讲究!”
“这小子自从开了那片地,教了几个徒弟,就尾巴翘到了天上去。”程前嘻嘻哈哈地附和。
“话虽如此,林蒙还是有他的本事的。”萧敬背着手,目光中带着几分严厉,“只是他这爱凑热闹的性子,确实让人头疼。你是宫里的人,说话做事要谨慎,别让人抓了把柄。陛下对他颇为赏识,你可得小心行事,别让这小子给你惹麻烦。”
程前泪眼汪汪,跪倒在地,感激涕零:“干爹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永记在心。”
萧敬对这样的戏码早已司空见惯,他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林蒙拿人头作保?”
“是锦衣卫那边传来的消息,说这小子太过猖狂。”程前小心翼翼地回答。
“哼,罢了。”萧敬看似淡然,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转身踏入了那暖阁深处。一进门,便瞧见弘治皇帝如坠五里雾中,低头苦读着一份份奏疏,眉宇间透露出一抹难以言说的困惑。角落里,仅有一名小宦官恭谨伺立。萧敬对那宦官轻轻一点头,宦官心领神会,轻巧地退出了这个充满神秘的空间。
弘治皇帝仍旧一头雾水,反复端详着那些令人费解的奏疏。就在这时,萧敬悄无声息地走近,脸上挂着谦逊的笑意,他缓缓弯腰,轻抚御案上的茶盏,感受着那微温的触感,然后无声无息地站在了皇帝的背后,宛如幽灵般存在。
终于,在弘治皇帝几近抓狂的目光中,萧敬轻轻开口,那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陛下,这奏疏……”
“萧伴伴……”弘治皇帝终于忍不住,带着一丝无奈与期待,唤出了那名似乎能解开他心中谜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