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的第二场雪下得并不大,半夜里刮起了风,把细小的雪花全都刮到了城市的另一边。屋外呼啸的风声让缪晨光一夜无眠。
第二天,蒋剑鲲发起了烧,虽然热度不高,却咳得厉害,一声声咳嗽搅得缪晨光心慌意乱。她提出给他量体温,被他断然拒绝。
“蒋老师,你发烧了呀,总得知道热度……”
“不用。”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可是……”
“垃圾桶……”他哑着嗓子说。
“啊?”
“给我拿过来……”
缪晨光忙把屋角的废纸篓拿了过来。他从床上撑起身子,一接过废纸篓就吐开了。他昨天没吃晚饭,吐出的只是几口苦水。
这一来更是吓坏了缪晨光,她忙在他背上轻一下重一下地拍着。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他的身上很热。
这就是大冬天不穿外套在户外吹冷风的结果——但肯定不止这个原因。等他吐完了,缪晨光把废纸篓清理干净,再回到屋里,见他又躺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他的双颊绯红,断断续续地低声咳嗽。
“蒋老师……”
哪儿响起一阵手机铃声。缪晨光从他的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瞥一眼上头显示的名字——芸芸。
“蒋老师,电话……”
他从她手里接过手机,甚至没费心关一下机,就直接把电板拆了下来,随手丢在床脚。
“你出去,我要睡觉。”他闭着眼哑声说。
缪晨光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不敢多说什么。依言离开之后,她先去了趟药店,考虑到他胃不好不敢随便乱买,她向店员咨询了半天,最后买回几种中成药和几包冲剂。回到住处,听蒋剑鲲屋里没动静,估计他是睡着了。她放下感冒药,把该干的家务活全部做完,之后将一片狼藉的西屋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那些碎裂破损的泥塑,她不敢乱动,只把它们连同残片一道移至墙边,跟大大小小的铁支架摆放在一处;那些仍然完好的,包括她的泥猫和那尊人像半成品,则被她小心地藏在了屋角,又挪了两张方桌挡在跟前。
她想她用不着去问蒋剑鲲这样处理满屋子的泥块碎片是否妥当,她觉得短期内他应该不会再进西屋了。只是……不知道这些半成品,还会不会有完成的那一天。
做完这些,她去厨房熬了一锅白粥,之后便反复在蒋剑鲲的屋门前转悠,直到听见咳嗽声再次响起,她才端起锅碗,敲门进屋。
可是要劝这人吃点东西也并非易事。蒋剑鲲已经醒了,听见缪晨光进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慢腾腾地坐起身,摸过外套披在肩上。
“蒋老师,我熬了粥……”
“我不要。”冷淡回拒。
但缪晨光还是将锅子摆在了他的书桌上。
“还是吃点吧,一会儿好吃药……”
“不想吃,你端走。”
可缪晨光继续往碗里盛粥。“我生病的时候就想喝这个……您要是想吃别的,我一会儿去做……”
“你烦不烦!”
他终于抑不住怒气冲她吼了。缪晨光端着碗愣在原地。
许久的静场。屋里只剩他沙哑而压抑的咳嗽声。
然后缪晨光一声不吭,将碗小心地递到他面前。
白粥香气飘溢,中间还夹杂着那么点倔强的气息。
蒋剑鲲面上阴云密布,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总算是接过了碗,将粥一口一口慢慢喝完了。
缪晨光偷偷松了口气。她端走锅碗,到厨房做上水,水烧开之后提着电水壶,拿着刚买的感冒药再次来到他的屋里。
却见蒋剑鲲已经下了床,正站在书架前,手里捧着那瓶清酒,看上去像在发呆。
缪晨光不由一愣,没想到他此时还有心思惦记他的酒。
“蒋老师,您怎么下地了?小心再着凉……”
他这才回过神来,扭头朝向她,微微皱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