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蒋剑鲲家住了三天,缪晨光的感冒彻底痊愈。这三天里她没再叫外卖,而是跑去附近的菜市场买回材料来自己做饭,专做些清淡爽口的食物。虽然蒋剑鲲口味偏重,对她做的菜几次提出异议,但每次缪晨光都是老老实实应了,下一回却还是故技重施。而蒋剑鲲这人正如大曾所说,吃软不吃硬,缪晨光总是这么好声好气的,让他的坏脾气没有发挥的余地,再加上这一来他的胃的确再没闹腾过,他也就不好老找她的麻烦。
如今缪晨光已经大致摸清了蒋剑鲲的脾气,知道他是个要强的性子,假如他不愿接受她的帮助,她便不会坚持。顺着他的意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稍稍多一点耐心和忍受力,这个坏脾气的人也并非那么难以相处。
三天后,他们回到城南的住处。缪晨光又开始了她的日常工作,蒋剑鲲又躲进西屋做他的泥塑。一切如常。只是打那以后,缪晨光特别重视三餐的钟点,只要一到吃饭时间,她怎么着也会把蒋剑鲲从他的泥巴世界里喊出来。他要是不搭理她,她就直接敲门进西屋催促他;他要是冲她发火,她就听着,等他骂完了再接着告诉他,该吃饭了。
这天,她又是顾自推门走进西屋。不出所料,即刻招来一通斥责。
“你怎么回事?跟你说过不许打扰我!怎么就记不住?”
蒋剑鲲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是摆放了一具铁支架的矮桌,收起的盲杖搁在脚边;毛衣袖子一直卷到胳膊肘,满手都是泥灰。他头也不回,只是发出一连串的责问。
“蒋老师,吃饭了……”
“吃饭吃饭……少吃一顿会死吗!”
缪晨光却是雷打不动。“可……一会儿菜凉了……”
“除了吃饭你就没别的事儿可干了?你这样打断我思路了知道吗!”
缪晨光一愣,“啊,对不起……可是……”
“出去!”蒋剑鲲没好气地挥手打断她,摸到面前的铁支架,按捏着糊在上头的泥块,这里抠抠,那里补补,又将扒下来的泥块扔在地下。然后皱起眉,对着支架发起呆来。
缪晨光犹豫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再次出声:“蒋老师……”
蒋剑鲲一愣回神,朝着她的方向微微侧过脸来。“……怎么还不走?”
“那个……饭……”
她的锲而不舍终于让他受不了了。他颇为无奈地长出一口气:“行了……一会儿就去。”
“哦。”缪晨光应了,却没挪步,仍是原地站着,似乎在等着蒋剑鲲起身。
蒋剑鲲不由又皱眉。但他这回没再说什么,只是摸到铁支架,继续着刚才的工作。
缪晨光好奇地看着他摆弄泥块,终于忍不住开口:“蒋老师……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沉着一张脸。“……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被你一搅,我连自己想做什么都忘了。”
缪晨光愕然,“……对不起……”
“行了。”他不耐烦地打断她。略微思考几秒,忽然发问:“你看我是在做什么?”
缪晨光一愣,不明所以。“……啊?”
“你看着像什么?”
缪晨光凝神一看,发现矮桌上的这具半成品她曾经见过——就是那具只有大致的脸部轮廓,还未成人形的人物头像。
“……是个人吧?”
“看得出来?”
“嗯。是谁呀?”
“……不是谁。”
缪晨光一愣。
“不是哪个具体的人,只是个形象。”蒋剑鲲十分难得地耐心解释了,但缪晨光仍然不怎么明白。
“那是……谁的形象?”
蒋剑鲲皱一皱眉,懒得再解释,伸手将这具半成品推开。缪晨光有些意外。
“……不做了么?”
“做不出来。”他沉着脸答。
听上去又像是在责怪她打断他的思路,缪晨光忙又认错:“对不起……”
他却默然半晌。“……不怪你。”说完又是片刻沉默,然后向屋角伸手一指,“帮我拿个支架过来。小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