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消灭我么?……少看不起人了!”不断扭动的人形四周泛起一阵波动,浓雾突然间变得稀薄,化成一大片半透明的黑气,将降妖师的整个人围拢起来,“别以为设了结界我就看不到你的内心……只要你是人,就会有弱点。人类是我见到过的物种中最软弱的一种……”
它一边说着,一边奔涌流动,寻找着结界中的空隙。终于,在那层淡淡的金光中被它寻到了一点,魇魅的形体迅速凝结成一根极细的针,在强大的灵力驱动下,从那处空隙中穿了进去,犹如一道长长的绳索,将白初一从头到脚缠绕起来,想要透过他的皮肤,肌肉,血脉和骨骼,窥伺内心的秘密。
马荆棘忍不住惊叫起来,一把抓住身边的凤鸣,紧张道:“怎么办,他……他会不会有危险?”
“魇魅虽然厉害,但如果连这种程度的妖怪都对付不了,他要怎么做月哭的传人呢……”凤鸣似是而非的说道,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找找苍极,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转身离开,看起来很放心的样子。可马荆棘觉得他的行止表情中都有一种不忍——不忍的是什么呢?她的眼睛转向了白初一,无孔不入的魇魅已经顺着他的手臂攀上去,像一条吸血的蛇。她想起那个冰冷的触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黑气的前端堪堪碰到月哭的青金色长柄,神兵突然间发出巨大的尖啸,像有什么野兽正要咆哮而出。一直静止不动的白初一突然翻过手腕,镰刀的霜刃划开了虚空,停在一点——很小的一点,在白初一左臂的三分之一处,那是魇魅精魄凝结的所在。
它可以化为无形,可以分出无数个形体来迷惑敌人,但所有的变幻都有一个根本所在,而现在,这一点小小的 ,混在无数相同模样的质点中的精魄,被月哭的刀尖准确的刺中了。
马荆棘看到那条像蛇一样扭动的黑烟突然间起了一阵抽搐,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消散飞逝。她听到它难以置信的怒吼:“不可能……不可能!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心里是……”
然而白初一的秘密必将成为永远的秘密了,那只修炼了几百年的魇魅已经被月哭的刀刃撕成了碎片,慢慢的模糊淡去,渐渐消失。
这是她第一次那么真实的感受到月哭的威力,还没来得及表示感叹,魇魅身体中吸收的噩梦在妖灵消失的一刻被释放了出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各种各样的画面,乱纷纷的,全都涌到马荆棘的眼前耳中,看不清也听不清,就像从几十层的高楼急速下坠,她只觉得头昏眼花,恶心欲呕。就算用力的捂住耳朵,闭上眼睛,那些影像还是不停的钻进她的脑子里,拉扯着她的神经。
一双手臂用力的抓住她,把几乎快要蹲到地上去的少女拉了起来。
“她很有趣呢,为什么每次都能和妖怪感应?”清冷中带着探究意味的声音是凤鸣,她睁开眼,拉着她的却是白初一。
“魇魅会吃人,下次要小心。”白初一简短的说着,把她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像在检查一个货物,确认没有损坏之后,他手掌一收,将月哭收了回去。
“回去吧。”
马荆棘左右看了看:“苍极呢?”
“在这里啊。”柔柔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她回头看到一双紫色的眼睛,不由的笑起来,“太好了,你没事!”
“谁说没事?我的伤还没好,现在又打了一架元气大伤,今晚回不去了。”苍极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低道:“棘棘,今晚就让我去你家吧好不好……”
“你如果飞不回魂沼,我可以开车送你。”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马荆棘惊讶的望着白初一,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难道说……这是在替她解围吗?
苍极轻轻的笑起来,紫眸中闪过一抹幽微的光芒,他轻轻道:“我虽然不介意多一个对手,但是……你不行喔……”
他的声音很低,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听清楚。马荆棘刚想叫他再重复一遍,有人突然从暗处冲了出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却又被身边的白初一和苍极一左一右的扭住了两只手。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亦涯的脸色因为受到惊吓而十分苍白,他用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一群看起来华美却又诡异的男女,像是在看着一群怪物。
“你都看到了?”说话的是凤鸣,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闪动着几分惊讶。见周亦涯缓缓的点头,他又转向白初一道:“白白,你没有设结界?”
“我设了。”白初一不容置疑的否决掉这个假设,看着周亦涯勉强镇定的神色,淡淡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路上捡到了这个,想找找看是谁掉的。”周亦涯摊开手掌,手心里一枚红绳串起的白石正幽幽的泛着微光。
“哎呀这是我的护身符……”马荆棘见到那块白歧石,伸手就要去拿。看来是方才匆忙逃跑的时候丢在了花园里,这才被周亦涯拾到了。可她的手还没伸到一半,却被一旁的苍极劈手夺了过去,他将那颗白石牢牢的握在掌心,像是怕被人看到似的,笑容却礼貌而优雅:“这是我和棘棘的定情信物,多谢你找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马荆棘的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烧,忍不住分辨道:“才不是,这本来就是……”
“收好。”苍极将手掌合在她的手里,那枚白歧石便顺势滑进了她的掌心。她听到他在耳边低语道:“棘棘快藏起来,别给人看到了。”
为什么不要给人看到?她有些疑惑的望着他,但他已经背着手转过身去,朝着周亦涯笑眯眯的说道:“多谢款待,我们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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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马荆棘换衣服的时间,周亦涯回大厅去找苏香和杜非凡,另外三个人坐在衣帽间外头的沙发上,各自距离的都很远。白初一是一向不说话的,可奇怪的是,就连苍极也沉默着,仿佛若有所思。
凤鸣看了他一眼,突然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俯下身低声道:“那颗石头到底是什么?”
苍极被他的话惊醒,倏然抬起头来,凤鸣的脸漂亮精致的仿若女子,但眼底的光芒却十分犀利。他在那种目光下愣了一秒钟,继而笑了笑:“我说了嘛,是我和棘棘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