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祈福是小镇千百年来的习俗,这一日,即便是泥洼巷最穷苦的人家都要给小孩裁上一身新衣,辅以柳枝轻轻拍打。
若是胡马巷里的大户人家则会在腰间再绑上玉坠,行走间会有清脆的碰撞声,是为惊邪压岁。
鸡鸣日出,泥洼巷的萝卜头都从自家篱笆翻了出来,穿着新衣小褂扎着朝天辫向巷口跑去,个个鼓足了劲想要争得头筹。
嬉闹喧嚣中掺杂着叫骂,苏呈阳爬上墙头却没有着急跳下去,反而扭头朝隔壁看去。
黑色料子做成的小褂,裤头短了半截露出脚后跟,正吃力的翻着墙头。
看到了想看的场景,苏呈阳满意点头,带着肆意张扬,放声大笑。
“哈哈哈。”
“宋祈年,就你这样子,日后娶个婆娘也爬不上炕头。”
“难道还要人在后面推不成?”
宋祈年没有搭理他,他爬墙之前就已经看到了苏呈阳,也猜到了苏呈阳定会嘲笑他,但他不在乎。
但很快苏呈阳就停了笑声,咋咋唬唬像是被揪住脖子的野鸭子,怪叫道:“苏青禾你想干嘛,我告诉你,你再去推宋祈年就不要回来了!”
两个院子只有一墙之隔,扎着羊角辫的苏青禾朝着苏呈阳扮了个鬼脸却不停步,推开院门一路小跑进了隔壁院子。
稚嫩青涩的样子颇为喜人。
“祈年哥,我推你上去。”
感受到身下传来的力量,宋祈年向下望了眼,下意识有些抗拒。
但苏青禾只有五六岁,精致的模样像是从胡马巷长大的,看着鼓起了腮帮子的苏青禾,宋祈年还是点头道了声谢。
有了苏青禾的帮助宋祈年很快爬上了墙头,也不管一旁呲牙咧嘴的苏呈阳,扭身滑了下去。
苏呈阳跳下墙头,不满的看着苏青禾,他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宋祈年出丑,苏青禾这妮子到底是谁妹妹。
他没好气道:“赶明让老头子送封书信,把你许给宋祈年算了。”
他个头很高,比宋祈年整整高了个脑袋,身子也强壮了不知多少,不过小镇有规矩,不得随意动手。
动了手就要给对方赔偿岁币。
他自己岁币都不够用,怎么会为了欺负宋祈年送出自己的岁币,恶狠狠的瞪了眼宋祈年便朝着胡同口跑去。
宋祈年自然跟了上去。
小镇素有折头柳的习惯,每个胡同都会争夺出第一个折柳的孩子,由小镇最为年长的赐福,并且奖励岁币。
所以泥洼巷的孩子都铆足了劲想抢夺头柳,宋祈年自然也是。
但每年他都是最后一个,苏呈阳倒数第二。
他是身子弱跑不过,至于苏呈阳。
宋祈年问过他为什么不争头柳,他记得当时苏呈阳很凶,踹了他一脚扔给了他一枚岁币,说是不稀罕那三瓜两枣。
出了泥洼巷,再跑了一株香的时间便到了祖祠。
可惜看不到垂丝遍亭台,飞絮聚墙脚的景象,整个小镇也只供养得起这一株柳树。
宋祈年听学堂先生说过,在上京家家都供奉着柳树,每至春归,便能看到春风似刀,万条垂绦的盛景。
宋祈年想象不出那景象,也没有机会去上京。
不过他知道苏呈阳兄妹便是上京来的,所以他问过苏呈阳是不是真的。
苏呈阳倒是点头了,不过宋祈年听的清楚,他又补了句就是上京所有柳树加起来也比不上小镇这棵。
这折柳也是有讲究的,须得是今岁新柳,去岁的不算,所以小镇所有孩子都会来折新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