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他的人是古言笙,古言玉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身体还没有完全长开,但是一身力气却不容小觑,古言笙将卫庭轩掀开,他就是一头被惹怒了的小狮子,伸出了身上尖利的爪牙,一双眼睛通红似血,仿佛想一口咬断卫庭轩的脖子。
但是,他到底没有真的冲上去咬卫庭轩的脖子。
他弯腰将已经被冻成冰的古言玉抱起来,抬脚就往古府的大门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地顿住脚步,缓缓回头,用那双充血的眼睛瞪着卫庭轩。
他道:“你们卫家,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卫庭轩在古言笙仇恨的视线中睁开眼睛,耳边传来喜悦的声音,他偏头,听赵丽然兴高采烈道:“我的宝贝儿子,你可算醒了!”
卫庭轩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问道:“古言玉呢?你们把她接回来没有?”
此话一出,屋里的人顿时愣住了。
卫庭轩这才抬眼扫过去,屋里除了赵丽然还有卫国公卫袁明以及卫家另外几个旁支的伯伯婶婶和他的几个堂兄弟堂姐妹们,一屋子里挤了十来个人。
个个都像看怪物似的盯着他。
赵丽然最先反应过来:“庭轩,你在说什么?什么把古言玉接回来?”
卫庭轩忽然感觉到不对劲,屋里没点火盆,怎么这么闷热?不是大雪天吗?不,不对,到底哪里不对?他望着满屋子的人,忽然问道:“现在是夏天?”
“你怎么了呀儿子?”赵丽然吓得大叫,“你是不是撞坏了脑子?你哪里不舒服你告诉娘,你在乱说些什么呀,你可不要吓娘啊!”
赵丽然哭得声嘶力竭,一屋子人都面面相觑。
这时,卫袁明回答他:“现在是夏天,没有什么古言玉。”
卫庭轩很茫然,他忽然想起自己从马上摔下来的事情,好像他的脑海里装着两重记忆,有前世的,有今生的,前世与今生交错而过,不断在他的脑子里打架。
“我昏迷了多久?”他问道。
“三天,”站在床边不远处的他的堂姐回答他。
三天前古言玉成亲,那么今天正好就是她回门的日子,或许…卫庭轩忽然掀开被褥下床,赵丽然一把按住他的手:“你刚醒来,你要干什么?”
“有事。”卫庭轩挣开赵丽然的手,飞快地穿好鞋子后抬脚就往外走。
兴许是卫庭轩素来给卫家人留的印象就是做事有条有理,行为举止都格外端庄,他又满腹学问,除了退婚,就没做过什么别的出格的事情,所以他昏迷醒来说有事要办,屋里竟也没有其他人拦他,就连卫袁明都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
卫庭轩一路往马厩走。
三天三夜,他处在昏迷之中,梦中所见,绝非只是单纯的梦,而是他的前世。
前世,古言玉嫁给了他,他厌恶古言玉,认为她蠢笨、不知羞耻、整天就知道跟在男人身后转,后来古言玉被他亲手害死了,他如愿娶了古言玉的妹妹古言依。
然而古言依天性善妒,和比她先进府的那些个莺莺燕燕成天斗得你死我活,搞得府里上下不得安宁,他反而记起古言玉的好来,心中日渐悔痛,后悔不已,后来机缘巧合,他得知一些事情,便顺着那件事情查下去,竟然得知古言玉并没有与人通奸,她是被人陷害的,而陷害她的人,正是她掏心掏肺对待的古言依。
他才知道,古言依只是表面良善,实则恶毒。
而他的那些女人们养的儿子女儿也个个不争气,他以一己之力支撑整个国公府,与逐渐走上高位的古言笙斗法,他们卫家害死了古言玉,古言笙恨他们卫家,古言笙的权利一日大过一日,他深得皇帝重用,不过二十八岁就当上了右相,成为文官之首。
他斗不过古言笙,自然抵不住国公府的衰败,他英年早逝,死的时候年纪还不过半百,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爵位大打出手,他就被他的儿子们气死了,死前忽然想起曾经追在他身后眼睛里始终只有他的那个女子,蓦然间悔痛不已。
他亦死在悔痛之中。
他翻身上马,朝古府狂奔而去。
威远侯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古宏虽然是长辈,也得亲自将人送到门口,走到马车旁边,有小厮端来矮凳,古言玉正欲踩着矮凳走进马车里,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秦荀殷也听见了,夫妻俩一前一后地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