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璋一怔,有些意外的看向西越帝。很早以前他就清楚,无论父皇将皇位传给谁,都绝对不会传给他。现在他问这个问题又是什么意思?
西越帝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这二十年来你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登上皇位的可能性,你都是在替瑾儿铺路是不是?你觉得…他登上皇位,就跟你登上皇位一样了么?”
除了最初的一惊,容璋整个人显得格外平静,“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父皇。瑾儿……”容璋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如果父皇已经知道了容瑾的身世,那么……
西越帝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望着眼前的棋盘眼神却悠远的好像穿过了容璋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夕儿的事情……”西越帝淡淡道。
“住口!”
听到夕儿两个字,容璋顿时仿佛被戳到了痛处一般。猛的冲口而出的话却被一阵猛烈地咳嗽打断,好半天才缓了过来,不知是因为剧烈的咳嗽还是因为愤怒,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变得通红,他怒视着西越帝道:“不许你提夕儿!”
西越帝平静的打量着他,半晌才冷笑一声道:“夕儿的事情,当年确实是朕有错在先,但是…难道你没有私心么?”
容璋刚刚通红的脸色霎间又是一白,死死的盯着西越帝眼睛通红。仿佛眼前坐着的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
西越帝抬眼,定定的盯着容璋,冷笑道:“朕是皇帝,整个西越都是朕的,朕便是要夕儿又如何?你若当真那么有骨气,当初便一剑杀了她,朕说不定还能赞一声不愧是朕的儿子。若是不敢,你有何资格跟朕争?夕儿既然已经入宫,便跟你再没有丝毫关系,若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芳龄早逝?容璋…若不是答应过夕儿,朕有生之年不会伤你性命,你以为…这些年你还能这么暗地里到处蹦跶么?”
容璋怒极,低声吼道:“夕儿是我的妻子!”
西越帝不屑的一笑,“可惜,你没本事保住她,也没本事给她一个安宁的生活。”
容璋消瘦的手指死死的抓住座下的软垫,身为一个男人,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妻子本就是最大的耻辱。他是天家皇子,生来便比寻常人更加骄傲。但是那个与他有夺妻之恨的男人,却是他曾经最尊敬和崇拜的父亲……
西越帝并不将他的愤怒看在眼中,继续道:“夕儿进宫本就该与你毫无关系,但是你…却利用与她从前的感情,指使她来暗杀朕。真是朕的好儿子,璋儿…其实朕很久以前就在想,到底是你是因为朕抢了夕儿心中愤怒不平想要置朕于死地呢,还是…从一开始在知道朕看上了夕儿就在想法将她送入宫中借机刺杀朕?毕竟…当时三皇子依然是朕最看重的皇子,若是朕死了而夕儿又肯与你合谋的话,你登上皇位本就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胡说!”
容璋猛地站起身来,怒瞪着西越帝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了,“本王决不会做那种无耻的事情!是你拆散了我和夕儿,是你逼死了夕儿!你已经有了天下,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我是你儿子,夕儿是你儿媳妇啊!”
“住口!”
西越帝冷然道:“夕儿是朕的贵妃,你给朕记清楚。夕儿是你害死的,若不是你逼她给朕下毒,她怎么会死?”
为什么要那么做,西越帝心中有一丝的茫然。或许是在循王府的梅林里看到那个白玉如雪的女子纯真无邪的笑容时,他就早已经忘了这世间的一切礼义伦常。他是从最世上最黑暗诡诈的皇宫中从一个小小的皇子一步一步的爬上了西越至尊之位。他的心早就已经沉沦在黑暗之中,他的身边所有的人都在算计着,他无时无刻都在小心警惕的防备着所有的人。但是在看到那个女子的霎那间,他终于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干净纯粹的存在。想要拥有这样的纯粹美丽的女子的*在那一刻开始便胜过了一切。
容璋有些颓然的跌坐在软榻上,眼神怨恨的望着对面的西越帝,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沉默和恭谦。这本就是两人原本应该的关系和姿态,两个有着夺妻之恨杀妻之仇的男人,本就是宿世的仇敌,即使他们曾经是父子。
容璋原本温润的面容变得狰狞而扭曲,盯着西越帝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意。西越帝却只是失望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让朕失望。既然这么恨朕…为什么不冲过来杀了朕?你害怕是么?怕朕是骗你的,怕朕根本没病是不是?你跟瑾儿的性格可当真不像。”
若是容瑾,莫说谁抢了自己的心上人,只怕就是稍微碰一下他也能立刻不管不顾的冲过来拼命。所以说,这么多儿子中,他还是最喜欢小九儿的性子。虽然在皇室中人看起来略显冲动桀骜的不像是皇室中人,但是这样的性情才让人感觉真实和快意。容瑾的爱和恨都是最真实的,只可惜无论是爱还是恨,他都很少给予别人。
容璋无言以对,身为男人的自尊让他想要快意恩仇。但是身为皇子从小到大的教育却教会了他审时度势和忍耐。如果二十年前他没有冲出去直接跟西越帝拼命,甚至没有如那些死去的文臣御史一样以性命和鲜血死谏的话,二十年后他一样也不会这么做。
西越帝笑道:“你不用怕,这一回朕不骗你,朕真的要死了。”
抬手,西越帝浑不在意的抹去了唇边的一抹血丝,甚至还有闲心接过了身后的蒋斌送上的水簌了口,“既然你依然不想杀朕,就好好地坐下来陪朕看看今晚这场戏到底要怎么演吧?为了这一天,朕可是想了少时间呢?朕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朕说,只要朕死后你将夕儿追封为朕的皇后于朕合葬,朕就传位给你,你会答应么?”
容璋沉默不语,西越帝似乎也不在意他的答案,只是笑了笑便低头重新去摆棋局去了。
“陛下…刚刚传来消息,羽林军,京畿驻军,还有城外神策营,健锐营都有异动。”
一个暗影进来,看了容璋一眼低声禀告道。
西越帝挑眉笑道:“哦?他们的手倒是都不短,璋儿,哪一路人是你的?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今天要是朕没死,你们可怎么办?这也未免有些心急了。”
听着他的笑语,大殿中另外三个人却半点也不觉得好笑。心急了固然是大错,但是如果太慢了被人捷足先登同样也是大错。为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赌一把也未尝不可。
西越帝挥挥手道:“去吧,不用理会他们。朕也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些什么。”
城外,一对人马正飞快的往京城的方向而来。最前方为首一人正是建威大将军南宫绝。
蓦地,一队人马从一个方向从来,生生的拦住了南宫绝的去路。为首之人却是天下首富魏无忌魏公子。南宫绝一怔,显然在此处看到魏无忌让他有些意外,眯眼扫了一眼魏无忌身后的一众黑衣人和穿着士卒服侍的兵马,沉声道:“神策营?老夫怎么不知道,魏公子什么时候竟然能够调动神色营的兵马了。什么时候神策营又跟江湖中人搅到一起了。”
南宫绝是西越老将,听了他的话几个神策营领兵的统领神色都有些窘迫和尴尬。魏无忌却是丝毫不受影响,坐在马背上依然是风度翩翩,笑道:“在下也同样不知道,原来南宫大将军竟然有权利直接调动健锐营的兵马啊。没想到,南宫将军十几年不曾领兵,倒是虎威犹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