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瓶消失在裂隙里,景昀抬起了空着的手。
那一刻,她周身的气质忽然变了,所有表情像潮水一样从她面上退却。
她抬起手,朝当头而下的雷霆用力一挥。
那只手雪白纤细,血色淡薄,在当空落下的天雷面前显得那样柔弱可怜,仿佛随时都要在天雷之下化作齑粉。
一道剑气从那只雪白的掌中生出,迎上了映亮半边天宇的天雷。
轰隆!
夺目的雷霆迎上那道剑气的瞬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震荡。大地都在震动,园林中那方浅碧色的湖泊中的水已经打湿了湖畔的草地,凉亭的梁柱剧烈颤抖,好像下一刻就要承受不住轰然折断。
从天而降的雷霆,在遇上那道剑气的瞬间,便被尽数斩碎。
景昀的手仍然没有放下。
于是那道从掌心生出的剑气依旧未曾消散,继续朝着天穹之上斩去。
轰隆!
那座可怜的凉亭终于支撑不住,梁柱崩解,如山倾塌,纷扬土石落下,化作废墟,将其中那具魔族尸体一并埋葬。
湖水震荡更加猛烈,岸边的花草被扑上岸来的波涛打得东倒西歪,水波仿佛大海上掀起的巨浪,不断朝着岸边扑打。
那道剑光继续向上,直入天穹。
天光乍破,黯淡天色骤然明朗。
那些层层叠叠、厚重至极的阴云之上,出现了一道极其深刻的剑痕。
阴云消散,化作丝缕云絮。
剧震骤止,只剩微风轻拂。
一切在顷刻之间,再度归于平静。
因为景昀终于放下了抬起的左手。
然后景昀摊开了右手。
从见到慕容灼时起,她的右手就一直隐没在宽大的袍袖中,攥成拳头。此刻她摊开手,一些浅淡的微光便从掌心徐徐散开,像萤火虫般萦绕在景昀周身,煞是好看。
很快,它们没入了景昀的衣衫之中,又在沾到肌肤的那一刻归于无形。
方才硬接社稷图规则降下的雷霆时,景昀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这一刻却终于忍不住蹙起了眉,掩住口轻咳起来。
咳嗽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痛苦。
撕裂已久的神魂一角重新融入,当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更是一件无论怎么谨慎都不为过的事。
但她就站在那里,站在园林之中,站在一片废墟的亭前,很随意地摊开手,将收拢来的神魂碎片送入了自己的神魂之中,就像她很随意地举起手,迎向从天而降的那道天雷那样。
这种风轻云淡的随意,另一个人和她非常相似。
——江雪溪。
这种随意来自于自身的强大,以及对自身强大的自信,更来自于心境。
景昀的咳声很轻,很快止住。
她离开亭前,朝园林前方走去。行经湖畔那片潮湿的草地时,随意地拂了拂袖子,将草地间那几条被波涛带上岸,正在无助挣扎的鱼儿送入了水中。
她开始在园林中行走,步伐不急不缓,偶尔停下脚步四处顾盼,像是在游园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