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伸出手,抓住赵璟的头发,重重撞向山石上。
慕容灼无声地:“啊啊啊啊啊——”
一只鸟鬼鬼祟祟躲在低矮的转角处,伸长脖子窥看着眼前这可怕的场景。
“父亲!父亲!”
赵璟的痛呼声无比凄厉,而赵华手一松,任凭儿子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森然道:“都到了这里,还在演戏吗?”
他站起身来,举起火折子,居高临下道:“我没工夫陪你演父慈子孝的戏,说,那箱金错刀藏在哪里,阿璟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他是什么意思?”慕容灼瞪大眼睛,“阿璟是哪位?”
景昀没有回答慕容灼,她站在原地,脸色非常难看。
道门传颂拂微真人风神秀彻高居云端,仿佛红尘俗事半点不会入眼。然而事实上,江雪溪生时,是个非常讲究衣食起居的人。
他在道殿的住所也好,景昀去过的洞府也好,无一不是风雅精致无匹,陈设未必很多,但一定能令人眼前一亮赞不绝口。
饶是景昀已经做好了师兄洞府被人打开的准备,此刻也不由得眼前一黑。
慕容灼探头过来看了一眼,顿时瞠目结舌:“这是被土匪劫掠了么?”
洞府内满地尘灰,空空如也。洞府墙壁能看到划痕,那是被撬走的夜明珠灯台;陈旧的博古架东倒西歪积满灰尘,上面什么都没有。
景昀踏着满地灰土,转进了侧室。侧室内的织锦屏风随着千年时光流逝,锦缎早已腐朽,这种屏风上会镶嵌各色珠宝做为装饰,锦缎腐朽后宝石会掉落,却不会凭空消失。但地上什么都没有,室内比雪洞还要干净。
就连靠墙的床榻上,帐子都无影无踪。
景昀气往上冲:“鲛纱帐!”
她的恼怒倒不全是因为身外之物,还有后怕——神魂的尖锐剧痛像是一根尖利无比的针,提示着她师兄神魂就在附近,很可能就在这洞府之中。
慕容灼的声音从另一间侧室传来:“阿昀,你师兄书房的收藏好像被搬空了,只剩下一张桌子没有带走……啊!好重,怎么搬不动?”
殿下恍然大悟:“哦,是搬不走啊,这桌子是连在地面上的!”
慕容灼大开眼界,她从来都是金枝玉叶,还没见过这种贪婪的吃相。她望着书房空荡荡的书架,以及书架上几个空盒子,连连咋舌:“我的天,这是谁干的!”
道门对于后来者探索前辈洞府并不禁止,一旦发现了前辈修行者遗物,发现者可以取走——但取走归取走,弄成这幅蝗虫过境的姿态也太难看了,收藏要掠走、典籍要拿走、床榻的鲛纱帐要扯走、屏风上的宝石要剜下来带走,就连墙上镶嵌夜明珠的灯台都要撬下来,所有陈设都拆开破坏,将有价值的部分拿走。整个洞府乱七八糟,唯一完完整整剩下来的,竟然只剩书房里那张桌子!
但凡内心还对留下遗物的前辈有半点敬意,都不会掠走所有有价值的东西一走了之,留下满地狼藉。
慕容灼一着急,立刻把操控的那只鸟儿忘了。她也顾不得去听赵家父子云里雾里的对话,气冲冲跑出侧室挽住景昀的手臂,恼怒道:“阿昀,这都是什么人啊,你师兄的收藏便宜他们了!”
话未说完,景昀抬起一张煞白的脸,她眼珠漆黑面色煞白,嘴唇苍白没有半点血色,额间渗出密密的冷汗。
“别生气别生气!”慕容灼吓了一跳,“倒也不必气成这样,来来来坐下喝口甘露消消气。”
“……”景昀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疼!”
慕容灼回过神来:“是神魂啊!”
她顿时松开手,左顾右盼上下张望,忽而目光钉在了景昀衣襟的位置。
景昀一手按住衣襟下的月华瓶,燃烧的玄阴离火深处,一直静静睡着的神魂碎片躁动起来。
它感受到了和自己同源的一部分。
她一声不出,摘下银链,握住月华瓶,一步步走进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