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然厚着脸皮刀枪不入,廷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其实,殊不知,这里面也有她的责任,廷珑在姚氏跟前装乖日久,不经意间那语气里就带着一点儿娇声嗲气,拒绝的话听到别人耳中也不那么坚决,到了那种时候,这些个软语嗔怪听到以然耳中就不仅不够坚决,简直倒像是在撒娇了,恨不能把她揉碎到自己怀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吃了饭,两人相携着回了房中,以然就絮絮叨叨更前期提前了似地交代廷珑,我不在,你别总是在房里待着,吃了饭到园子里走走,散散心……你把白毛球给澄儿了,我再给你弄一个吧,跟你做个伴,好不好?晌午多睡一会,省的一到晚上就吵着困……
廷珑给以然穿戴出门的衣裳,正左耳听右耳冒的强忍着白眼,听到这,气的就在他肩上挥了一拳。
以然伸手抓住廷珑的粉拳,笑眯眯的亲了一口,又亲一口,廷珑气的都笑了,道:“眼看晌午了,你是不是想吃了晌午饭再走啊……”
以然回头去看了眼案上的西洋钟,就笑着迅速在廷珑发顶亲了一下,飘洒出门,半路还说了句:别总想我……
廷珑就扑哧笑了出来……
以然走后,房里顿时安静了,廷珑一时倒想不出来自己该干点儿什么,亲手泡了杯花茶,慢慢喝了半杯,剩下的就走去窗边倒进鹩哥的水槽里,有逗着它说了会儿话,才想起应该收拾收拾嫁妆,东西锁在楼下库房里,还没动过,该把她的书跟些家常衣裳都翻出来。
有这么件事混着,就又打发了十来日光阴,接着,山下那十几间铺子的账目廷瑞堂哥送了上来,廷珑就更有的忙了;以然每日回来必问廷珑都做什么了,结果,发现自己不在,廷珑过的还挺好,也不知是该高兴啊,还是该失落……
廷珑确实过的挺惬意,忙,不是那么忙,但稍微有点儿事做,又有很多时间可以随意支配,祖父跟婆婆也待她十分和气,并不约束规范她,几乎跟她在家时也没有两样了。
结果乐极生悲,忽一日,廷珑正在园子里散步,见新开的栀子肥白馥郁十分可爱,就折了一捧,用油绿的芭蕉叶子半包,回到房里正打算寻个合适的器皿清供起来,就听说婆婆要见自己,廷珑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来,只将这捧栀子顺手捧去给玉清。
进门给婆婆见了礼,笑道:“才去花园子,听说娘叫我,直接就过来了。”然后眼睛一扫,见玉清书案前有只羊脂玉似的白瓷洗笔,清白透亮,里面注着半碗水,便将花束插了进去,摆弄了两下,歪头端详端详还不错,才抬头问道:“娘叫我有事?”
玉清把目光从花束上收回,道:“你坐。”
廷珑就在书案前的宽椅上坐了下来,做出倾听的姿态。玉清润了口茶,问道:“身上好些了吗?”
“没什么事,娘,老爷太太刚走的时候心里难过才不舒服的,现在好多了。”
玉清就笑道:“女孩总要离开家,以然她姐姐也是,从成亲就一直跟着公婆在任上,一次也没回来过。”
“大姐好吧?”
“她公爹刚升了湖广粮道,不日就要从蜀地赴任,她怀着身孕,难免要颠簸些,不过不是头一胎了,走水路没事的。”
“那就好。”
玉清此时就细看了看廷珑,从桌上抽出一本账目来搁在廷珑眼前,道:“这账目是你做的?”
廷珑身体前倾,看了眼封面上的小楷,知道是以然干的好事,就点了点头,道:“是。”
玉清眼神里就透出惊讶来,半晌道:“你祖父见以然这么做账,夸他呢,他说是看你这么做的,你这是哪里学的?”
廷珑没法说,这是现代会计的做表方法,只含糊道:“爹跟娘回京里,让我管这边的铺子和田产,临走前教了我几个月。”
玉清听廷珑这样说,也不再问,就起身走去靠墙那一排顶天立地的排柜,从腰间解下一把钥匙开了最左边的一格,挨排取了钥匙对牌账册出来,廷珑坐在那见玉清拿着费力,忙走过去帮忙抱了最重的那叠账册,搁在案上婆婆就手的地方。
玉清自己拿了对牌跟钥匙,却放在了廷珑面前,道:“这是咱们家内库的钥匙,账本和领东西的对牌,账本你花两天时间好好看看,有去年的旧例,往后照着这个裁夺着办就行,钥匙你祖父那边还有一套备用的,不过未免账出两头,你祖父从不自己支东西,要什么都是跟我说,往后你多操心吧。”
廷珑听婆婆这样一说,忙立起身来,道:“娘,您这是?”
玉清单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廷珑不必紧张:“你坐,你过门也快一个月了,是时候学着管家了,原来在娘家不是都做过吗?没什么为难的吧?”
廷珑谨记母亲告诉她不要越权的事,就道:“原先都是太太吩咐下来,我按着太太的意思办,其实都是太太做主,算不得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