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佳宁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路焱在说什么。
门外风雨大作,几滴雨水被吹到门里,溅湿了她的脚踝。听筒里一片寂静,她轻轻吸了口气,在电梯关门前开口:
“电话里说,没什么诚意啊。”
他从电梯里走出来,走到她面前,头低下。紧接着,两道声音,一道通过手机,一道从她头顶,以微弱的时间差传进她的耳朵。
“这样可以吗?”
她挂断了电话,继而抬起头。他垂着眼,语调还是很稳重,但呼吸却像门外的风雨,带了秋日雨夜的潮气。
不容易。
钱佳宁眯了下眼,继续问:“那你是……不想让我走?”
“我是觉得路上不安全,”路焱避开她的眼神,“反正还有一间房,我给你收拾一下。”
钱佳宁:……成,还是高估你了。
电梯已经升上高层,搭了人,又开始降下。钱佳宁抱起手臂,继续问他:“到底是你想我留下,还是怕不安全?”
……她现在真的比以前难糊弄太多了。
正僵持着,门外忽然起了喧哗,伴随着一片脚步声,几个住户正匆匆忙忙地往公寓大厅的方向跑。或许是被雨伞遮挡了视线,几个人压根没看见站在门口的钱佳宁,一下把她撞得朝前跌去。
他下意识伸手扶她,然后喉间闷哼一声。
那群人连忙道歉,又吵吵嚷嚷地去走楼梯。钱佳宁愣了片刻,反应过来这是他刚做完理疗的那只手臂时,急忙站直身子。
方才上楼的电梯终于回来了,里面走出个拎着垃圾袋的邻居。他走到门前骂了声天气,继而一头扎进雨里。钱佳宁回过头,看见路焱已经走进电梯,手扶住梯门,在等她进去。
她叹了口气,快步踏入电梯。路焱按亮15层,两个人在沉默中抵达他家门前。
之前一直是他去她家,这还是第一次她过来。进门之前她想象了不少男人独居的凌乱场面,真打开门后,却意外的发现,路焱家里干净得有点……夸张。
他家里压根没什么东西。
客厅只有个沙发电视饭桌,厨房里因为做饭多点烟火气。最有生气的,竟然是客厅里的一个鱼缸——半人高,养了十几条蓝色的热带鱼,有加温器的嗡鸣。
钱佳宁目光在那鱼缸上停了一瞬,神色微怔,又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开。客厅右手两扇门紧闭,像是卧室。
钱佳宁跟在路焱后面进去,等他拿了些洗漱用品给自己。
“都是新的,”他说,“你还有什么……要用的?”
钱佳宁垂眼点了一遍,抬头看他:“没换洗衣服。”
他反应过来,转身打开了左边的卧室门,进去翻了一会儿,最终拎着件白色的长袖t恤出来。
和他高中常穿的款式差不多,尺码又大,她穿上估计快到膝盖。钱佳宁接过,问他:“我睡哪儿?”
他把右边的卧室门打开,里面是张挺干净的床。路焱想了片刻,又回头说:“你睡我那屋吧,这间太久没人住了,可能有点灰。”
她开玩笑:“你睡就没灰了?”
“我无所谓。”他说。
他卧室也没比客厅强到哪去,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多余的一概没有。联想到他自己的职业,钱佳宁都觉得黑色幽默——
一个做装修的,自己的房子倒是一切从简。
他的t恤的确很长,穿上盖到大腿,肩线也垂在大臂处。但材料柔软,味道也很好闻,让她不由得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一切就绪,她抱着洗漱用品去洗澡。进浴室前看了一眼,路焱正在收拾侧卧,房门半掩。
折腾了一整天,钱佳宁也有点累了。
热水冲在身体上,雾气蒸腾,人很快就昏昏欲睡。浴室里挂着吹风机,她强撑着把头发吹干,梦游似的回了客厅。
路焱还在收拾,可以想见房间的确很久没人住过。她还想和他说几句话,窝在沙发上抱起膝盖,准备等他出来讲。
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路焱出来的时候,钱佳宁就这么歪倒在沙发上,潮湿的头发垂在肩头,在t恤上染出一缕一缕的深色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