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山小声道:“段书记,我感觉现在还不是让群众回家的时候。”
“你感觉?”段焱华冷笑着道:“你感觉很灵?这是靠感觉来评判的吗?”
许一山解释道:“段书记,群众早回晚回,他们的家都在那。如果现在放开通行了,我担心出现危险时,我们会无能为力。”
段焱华微笑着道:“小许,你想多了。你说防洪大堤会出情况,经过昨夜一夜的考验,大堤完好无损吧?所以,我们当干部的,要脚踏实地,不能想当然啊。”
段焱华的话,明显带着讥讽与指责。
昨夜,全镇人疏散撤离,只有段焱华死守在镇政府不肯走。
他嘴上说是坚守阵地,要与洪山镇共存亡。其实,他是想证明给许一山看,他亲手修建的防洪大堤不是纸糊的。
一夜平安无事,还真打了许一山的脸。
段焱华在桥上走了一圈,看着密密匝匝的炸药和导电线,笑道:“小许,幸亏你昨夜没冲动,否则,问题就大了。”
他双手叉腰,迎着滚滚而来的洪水大声说道:“一场洪水,就想将我洪山镇打败,有些人是真看走眼了。”
他回过头对许一山道:“小许,我现在命令你,开放通道,让群众回家。”
许一山愣了一下,不自觉地将身体往中间一站,咬着牙道:“段书记,恕我不能听指挥。在洪水没完全退去之前,任何人不能回家。”
他转过头交代老孙道:“孙部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过桥。”
老孙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答应道:“行,我死守。”
段焱华深深看了许一山一眼,厉声道:“许一山,你眼里还有组织领导吗?在洪山镇我段焱华是最高领导,你把我的话当放屁?”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不敢,段书记,您就尊重我一次。真的,现在我不能让任何人回家。”
段焱华与老孙有过节,明面上老孙不敢在他面前说东道西,不敢违背他的意志。但现在有许一山在背后撑腰,老孙的底气就大了许多。
有许一山在,段焱华指挥不了老孙。
他摇摇头道:“许一山,你要对所有的行为负责。”
段焱华甩手离去,丢下一句话:“许一山,你就等着撤职查办吧。”
老孙认为危机已经解除,许一山却不这么认为。
尽管风停雨住,但笼罩在洪山镇上空的云层并没完全散开去。
虹桥桥头,在外躲了一夜的人们闹着要回家。
他们拥挤在桥头,嚷着要回家。
许一山命令老孙带人堵住桥的两端,不允许任何一个人通过。
有人愤怒了,指着许一山骂,“你是什么意思?老子回家也不许,难道你想老子无家可归么?”
“这个什么副镇长,危言耸听,害得老子在外淋了一夜的雨,他要赔钱。”
“要是我家里丢了东西,他能不能承担责任?”
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嘲讽的,咒骂的,指桑骂槐的,阴阳怪气的,应有尽有。
许一山想解释,可是面对众潮汹涌,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没人会相信。
下了一夜的雨,到处都是漫过脚面的积水。洪河里河水混浊,咆哮着一路翻滚而下。在虹桥这里遇到了阻碍,便撕扯着屹立不倒的铁桥,似乎想将铁桥撕碎。
天色大亮,河两岸到处都是人。
大多数的人拥挤在河岸上看热闹,指指点点着上游飘下来的死猪等动物尸体。
在桥孔这里,飘着几头泡涨得已经变形的黑猪,样子特别可怖,在漩涡里飘来浮去,却始终没能飘过出水口,顺流而下。
老孙小声问许一山:“许镇长,要不,打开通行通道吧?”
许一山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老孙,我有预感,危险依旧存在,并没接除。”
老孙抬头看看天,又低头去看河水,迟疑着道:“应该没有危险了。你看,雨停了,河水还下降了一些。”
许一山没接他的话,他内心隐隐有种不安。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危机在悄悄过来。
桥两头都是人,都想过桥回家。
洪山镇老镇只有西岸这一块,东岸是一片荒芜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