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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真的甘心吗?伊恩?”
“你有勇气从深渊独自爬上来,却不敢在有靠山的时候靠上去么?”
伊恩抖着嘴唇,牙齿战战,最后连上半身都在颤抖。
怎么可能甘心?他凭什么要甘心?!
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太多的选择。
所有面向死亡时的云淡风轻,不过是对自己无力与更强的敌人抗争的愤怒的掩饰。
但他从深渊爬上来的过程,已经足以耗尽了他所有敢于相信他人、依靠他人的能力,所以一旦自身出现状况,成了这幅畸形的模样,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么被发现后自己被星盗团的人当次品人鱼玩死,要么早点找个轻省的法子,摆脱后面可能面对的恶境。
面对突然出现的王,他也不敢交付信任,只是想着如果对方能给自己个干脆利索的死,那就算好的了。
但维诺……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以保护者的姿态来保护他。他为什么要以自己的靠山来自居?
他有什么图谋?
心底分明知道,这人别无所图,因为他是人鱼的王,而自己是人鱼,所以他会庇护自己,仅此而已。
就像维诺之前说他们是在赔钱做人鱼救助一样。
因为是王,所以就算要面对一整个帝国,也会不畏艰难、在那个积尘积腐的庞然大物般的国度里,掀起一场革命浪潮的开端。
太讨厌了,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人……都是假的!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面色苍白的人鱼眼眶中滑落,他松开攥了很久的掌心,手掌小心翼翼地抬起,轻轻贴住王的衣服。
见青年没有任何不愉的抗拒,而是耐心地保持动作,任由他攀过来,又慢慢把头靠近对方的肩膀上,以一种受伤的小动物的状态,试图把自己蜷缩在青年窄小而安全的怀抱中。
从一开始小心的抽泣,到后来绝望的放声恸哭,伊恩紧紧攥着维诺的衣服,恨不得要把这十几年来所有被他压抑在心底捂烂捂臭的恨意发泄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啊!”
“该死的乌列尔!该死的男人!都去死吧!啊……!”
“没有人来救我!父亲母亲不救我,哥哥也不救我!他们都骗了我!为什么给我希望又不兑现!为什么要骗我!”
“我又做错什么了!为什么非得是我啊!”
“啊呜呜呜……”
维诺垂下眼睫,抬手轻轻放在伊恩半湿的发上,轻轻抚摸,像是安慰一位小朋友。
“你没做错什么。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呜呜呜那为什么……嗝,为什么我得遭这么多破事啊呜呜……嗝。”伊恩哭到打嗝,埋在王温暖带有草木气息的怀抱里不抬头。
“有问题的是这个系统,”青年的话语依然温和柔软,但黑眸却冰冷无比,“所以我要整顿这个国家,让人鱼们也可以正常生活。”
“呜呜呜我残疾了,嗝,我不能正常生活了……”
维诺的声音带上了点笑意,“谁说你不能正常生活了?”
他微微退开,让伊恩看自己的腿,“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