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枫掏出车钥匙扔给张逸,道:“挑些礼品搬车上去,”这几天他虽然没在家,但大包小包接到的礼品却是不少,都是张菁处理的,把客厅和厨房都堆满了,冰箱早就塞得实了,张枫让方岚把一部分带回方庄,不过家里依旧很多。
张菁站起来道:“还是我来挑吧,张逸和文文过来搬。”
知道是要往罗村拿,张菁便把鱼ròu米面这些东西挑拣了几样,再就是一些普通点儿的糖酒茶和果品,至于比较高档的礼品之类的,她就没有拿,这些东西带回去只能给张枫带来麻烦,尽管张枫没有说,但张菁已然考虑到了,显然她要比张逸心思细的多得多。
对于张枫突然起心思回去上坟,张菁还是非常乐于看到的,尤其是让张逸往回带礼品,这是一个比较明显的暗示,说明张枫心底对于父母其实并没有什么怨气或者特殊的想法,这个情况却要比她之前的想象要好得太多。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罗村,张枫并没有先回家,而是先到村子东南的公共墓地,张家的祖坟就在这里,原本这里是张家专用的墓地,只是建国后土地逐渐收归国有,这片墓地也不例外,包括相邻不远的罗家墓地,最终连成一片,成了公墓,村子里的人都可使用。
这几年逐渐又兴起了修墓,不少人家都重新为祖先勒石立碑,张家却一直都没有这么做。
化纸、上香、叩头、作揖,一番仪呈下来,却是快要中午了,张枫望着这片公墓沉默了半天,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几年后就会有一次平墓运动,虽然只是一阵风,但这片墓地却遭受了极为严重的损毁,尤其是张家和罗家的一些建国前的祖坟,居然被人偷偷掘开了。
随后不久这里就被开发商拿去,梦境中,当张枫从狱中出来的时候,这片公墓早就不存在了,而是变成了大片的商住楼,活人占了死人的宅子,公墓也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了,相反的,同样是一家开发商,却在南山上圈了一面山坡,搞起了公墓,卖yīn宅发了大财。
张枫这会儿就开始在琢磨,是不是提前把张家的祖坟给迁移了,本来他是不相信这些玩意儿的,但那次诡异的梦境之后,让他拥有了另外一段人生,张枫便对鬼神之事开始半信半疑了,不似从前那样全然不信,不说信而不论敬而远之,他已经有些宁可信其有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有些无法遏制,国人谁也无法忍受被人刨祖坟的事情,张枫自然也不例外,与其受那个罪,还不如提前把祖坟迁移了呢,这事儿便留在了他的心上,只是今天时机不对,而且这种事张松节绝对是要竭力反对的,得想个合适的时机和方式才行。
返回祖屋的时候,张枫神情已经恢复如常,宛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有方岚张逸帮忙,几个人很快就把两辆车里的礼物搬回家里,光是各类海鲜ròu类及米面油等等,就足够张松节夫fù两人用上多半年了,看到这些,孔令珊自是满面笑容。
不过,张松节的神sè就不大好看了,对张枫也是不理不睬的,独自揣了旱烟锅子,蹲在大门外面抽烟去了,一直到张菁出来叫他吃饭,才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回来,只是脸上还保持着沉郁之sè,张逸张文兄妹对父亲的脸sè视而不见,张枫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好笑,后来也就装作没看见,反倒是方岚与张菁低声劝解了几句。
尽管有张静夫fù在中间调和气氛,但张松节却自始自终都没有什么好脸sè,连方茜与张元这俩孙子,都没怎么理会,孔令珊在旁边暗自皱眉,几次张口,最终都是yù言又止,所以这顿饭就吃得格外的沉闷,匆匆用完饭,张菁与张文姊妹俩抢着去收拾碗筷了。
张枫掏了两支烟,递给方岚一支,又递给父亲一支,不过张松节没有接,反而拔出旱烟锅子,沉闷的道:“吃不起县委书记的高档烟”
堂屋里面的几个人,孔令珊、方岚、张逸,闻言脸sè都是一滞,随即满脸急切的望向张枫,唯恐张枫被老爷子一句话给jī怒了,孔令珊甚至都从板凳上直起身子来,大过年的,若是爷儿俩在家里吵起来,可真不够人笑话的,何况张枫如今的身份地位,张松节也太过分了。
不过让众人意外的是,张枫并没有生气,反而呵呵一笑,又把烟叼到自己嘴里,道:“您可别luàn扣帽子啊,你儿子还只是个副书记,离县委书记还有十万八千里呐。”
众人闻言心里登时一松,甚至还轻轻吁了一口气,只要张枫是这个态度就好。
张松节显然也是一怔,随即又恢复了沉闷的神sè,咬着烟锅咀,吧嗒吧嗒的抽起来。
张枫吸了两口烟,目光在父亲脸上打量了片刻才道:“爸,听大姐说,你把药铺和祖屋全都卖了?凑多少钱了?”他不可能等到老头子向他低头,那也不是他想看到的,事情到现在,虽然时间并不长,但对家里人精神上的折磨可不轻,张枫不能任由父亲如此折腾。
别人或许无所谓,但母亲却不行,孔令珊表面上看身体康健,但实际上却是最经受不起精神压力的,前世就是因为无法承受内有外困的精神挤压,最终身体才被拖垮,又没有钱医治,在张枫入狱没几年就撒手尘寰,张枫最痛恨张恪夫fù的,这也是其中一项。
所以,今天张枫回来就是想把这件事了结掉,至于父亲的态度,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在父母面前,莫说他还只是一个县委副书记,便是国家主席,儿子还是儿子,永远不可能爬到老子头上去,父亲无论如何对待自己的儿子,拿到哪儿去说理也是天经地义。
张松节倒是没想到张枫会主动问他这个,狐疑的看了张枫一眼,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张枫道:“您做这么多的事情,又是卖房又是卖铺子,连自己以后的日子也都不顾了,甚至还搭上我妈,下面还有张逸张文张元,他们日后怎么生存你都抛到耳朵背后去了,难道不是为了bī我过问这个么,要是我再不开口,怕是你要睡到县委门口去了吧?”
听到张枫最后这句话,屋里几个人的脸sè都变得古怪起来,尤其是张菁,她可不记得跟张枫转达过父亲说的这句话,包括张松节自己,眼神都有一瞬间的散luàn,他确实有这个心也有这个念头,不过那是在忧急的时候说的气话,真要那样做,他未必舍得下脸面。
张枫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神sè,继续道:“凑了多少钱?还差多少?”
张松节喘了两口粗气,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道:“凑了八万块,里面还有你舅舅等人拿来的钱,加上商店以及你哥买的那栋房子,勉强能凑齐二十万,这已经是极限了,连个零头都不够,这……这都遭的是什么孽啊”
张枫没有问人家开给家里的罚单究竟是多少钱,何况问了也没有啥意义,琢磨了一会儿才道:“你应该去探看过我哥他们了,他们怎么说的?”
张松节神sè一阵犹疑,琢磨着说道:“还能怎么说?把孩子交给我和你妈,店铺和房子委托盘兑出去,”顿了顿接道:“再就是尽量帮着凑齐罚款,不然的话,他们怕是一辈子都出不来了,阿枫,你能不能帮着疏通疏通,别让你哥他们坐牢?”
张枫翻了一下眼睛,道:“您以为你儿子多大的本事呢?连这种事也能疏通?就是我这个帽子不要了,也疏通不了这种事,再说了,人家自己都不着急,您瞎搅合啥呢?”
张松节脸上怒sè一闪即逝,却是被张枫最后一句话给说mí糊了:“你说谁不着急?”
张枫撇了一下嘴,道:“我嫂子用别人的名义在工行还存了一笔钱,没跟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