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涘瑶最后扫了一家三口一眼,转身离开。
她信步在伏通路上,四面八方传来的鼎沸人声皆无存,一种物我两忘的境地瞬时产生。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穿着苍青衣衫的毓子欢悦地哼着小调。她与她携手前往寺庙,举行幽秘而至纯的仪式。
追寻着记忆来到伏通路尽头的祭场上,闭着双目,柳涘瑶能感受到跨越千年的遥远而幸福的笑声。那旧时的庙宇,悠远的钟鼓,绚丽的夕霞,见证了一段纯美感情的连理。
絮儿,干嘛还愣在那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仪式过后,苍衣毓子站在寺庙正门外的以东方向,催促着爱人。
别动,砂棠,就这样子站一会,真的好美,你——还有夕阳,美得虚实难辨。
她痴痴地看着夕阳斜洒在毓子身上闪耀着的不可思议的光芒。
说什么胡话啊!那人侧过身子不给她看。
她酝酿了一番后,用清润的嗓腔字字酌情道——倦林枯涧清霏,零家幽道晚炊,东庭苍衣玓眼,故人琦华,翩鸿游婉冠纱。
对啦,这首词曲,原来是自己赠给她的。
柳涘瑶慢慢地蹲伏在地上,哑声痛哭。几滴晶莹咸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地面,眼泪滴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竟然晕染出了一方明镜般的透明水洼。里面倒映的不是柳涘瑶的影子,而是某片山林的景致。
看样子像是枫树林。满目的火红,映接着蔚蓝的晴空。这里应该就是那个欲虫之前说的那个“麟子山”了。
画面一转,一处断崖忽地出现,其上立有一根枯败的树桩,几片零落的树叶正在微风吹拂下颤颤巍巍的抖动。
柳涘瑶愣神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用衣袖抹了把泪后,迅速起身,迈腿跑离祭场。来到伏通路的正中央,天旋地转的不适感向她强袭而来。她按紧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摆了摆头,等到眩晕过去,环顾四周一圈,然后十分笃定地朝正东方向跑去。
山路陡峭,断木横铺,碎石满坡,天色渐阴。柳涘瑶不顾一切地向最高处奔行,纵使踩到了石块崴到了脚,跌破膝盖,挫伤肘腕,速度丝毫不减,脚步半分不停。
麟子山最高处的陡崖边,果真有一棵断截的枯木。
柳涘瑶大喘着气,吃力地走过去。袭心的熟悉与胀痛交杂的感受似乎要将她湮灭——更加古老、原始的记忆正一点点地苏醒。
她伏跪在枯木边,泪水再次涌现。连珠的泪渗透进裂纹里,洇深了木桩的年轮。漫天的狂雪,呼啸的寒风,强硬的神旨。彼时的记忆终于浮现。真正懦弱胆怯的,原来是那只神鸟,是那个身为神鸟的自己……
忆至悲惘处,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柳涘瑶哭得愈发不可收拾,哀泣与抽噎声喧彻了整个寂林。在泪的浸透下,那几处裂纹竟然开始自动愈合,不过多时,断木重新开始拔节生长,从抽枝散叶到满树芬芳,用时不超过一息。
柳涘瑶愣怔地看着断木长成挺拔火树的全过程,浑然不觉最后一滴眼泪的滑落。
她突然“哧”地笑了出声,上前一步后,以额抵树,抬手轻抚着树的躯干,似乎能感受到它的脉搏心跳。她不禁柔声自语:“你在哪里呢……”
不等其过分温存,那原本属于温柔南乡的暧暧氛围,被突如其来的寒气给粗暴地击破。弹指一挥间,冰雪漫天,银白满树,严风锥骨,如临大寒。柳涘瑶哆嗦着背靠树干,皮肉似乎要被风雪给皴裂。她不得不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天地因雪白而相连。
在这片混沌白茫中,一声可怖的嘶吼声穿透猎猎寒风直击进柳涘瑶的耳膜。她抬眼目视前方,心脏开始狂跳。
一团灰黑色的身影渐渐向她靠拢。这是一只身形纤长壮实、浑身布满莹蓝碎冰的雪怪,上下两颌稍一打开,满口獠牙便会显露,兼有阴冷寒气往外冒。
“我是雪神滕六,这里是我的领地。现在,赶紧从那棵树旁离开。”它开门见山道。
“凭什么?”柳涘瑶以身挡树。直觉告诉她面前的这只怪物跟“神”无半点关系。
“这里是我的领地。”它再次重复,“赶紧滚开。”见柳涘瑶仍然一动不动地护在树前,雪怪开始愤怒地低吼起来,与此同时瞬移到柳涘瑶的面前,伸出板钳一样硕大的冰爪锁紧她的喉管。
柳涘瑶艰难地喘息着,额角青筋凸起,脚尖几乎离地,她用两手拼命地扒扯冰爪,可是无用,触到透彻心扉的寒意后,反倒使大脑更加麻木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