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闻湛自己都想不明白,不想告诉她,怕告诉了她以后她会清楚明白二人之间的差距。她是完整而自由的,而自己却是造物者的棋子,是如此的无能无助,连救她也做不到,只能顶替掉她的痛苦。
他想证明自己是有用的,匆匆忙忙地在她手心写下几个字。
他写得又快又急,陆云初无法分辨:“你说什么?”
闻湛便放慢了速度,可是还是掩盖不住指尖的颤抖:我已经习惯了,那对我来说是不痛的。我可以……
他顿了顿,重新写道:我并非毫无用处。
陆云初沉默了,迟迟没有回应。
闻湛愈发慌张,他刚才太着急了,不知道如何措辞,不对,不应该那样说的。
他试图拽住陆云初的指尖,重新写字,陆云初却甩开了他。
“闻湛,你到底在想什么?”她压住语气里的愤怒,一字一句地质问他。
闻湛呼吸滞了半拍,缓缓抬头看她。
她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气愤,闻湛没见过她这样,心揪成一团。
他果然还是搞砸了。他刚才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现在连弥补的法子都想不到。
他正待躲闪,却见陆云初眼眶忽然滚下来热泪。
他没有一刻比此刻更慌张,什么也顾不上,连忙直起身子,下意识抬手擦去她的泪水。
她的泪水好烫,滴在他的手背上,似乎灼了个洞出来,让他浑身都在痛。
他嘴唇开合,很想说“别哭了”,却发不出声音。他就是这么一无是处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她流泪,连劝慰都话语也无法说出来。
陆云初躲开他的手,自己用袖子胡乱擦掉泪水,瞪着眼睛看他:“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若是……我怎么会嫌弃你?”
闻湛没法反驳,只能听训,但这次他没有低下头,他要看着陆云初,以确认她不会再次哭出来。
他摇头。
“你摇头做什么?”
闻湛便在她手心写: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
陆云初锤了他胸口一下:“你是错在不该那样说吗?你是错在不该那样想,错在不告诉我,错在不断地怀疑自己,不断地看轻自己。”
她着急的时候,说话的语气会很严厉,一字一句砸在闻湛头上,砸得他无比慌乱。
糟糕了,她是真的很生气。明明她生气的时候也在强调让他不要卑微怯怯,可是此时此刻他还是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将他吞没。
他就像一个就要沉入深海的人,在狂风骤雨之中,堪堪抓住了一根浮木,随时都可能被浪冲散。
若是他没有见过光明,又怎么会怕沉入暗无天日的深海,陷入混沌寂静的死亡。
他抓住陆云初的手,不让她甩开自己,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她的指尖。
他不能说话,说不出恳求的语句,便只能这样做了。
陆云初低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努力地躬着背,这么高的一个人,缩住一团,只为能趴下身子亲吻她的指尖。
“闻湛,抬头看我。”
她吐字清晰,如玉石撞击。
闻湛身子僵住,背脊逐渐开始颤抖,他听见了,却依旧没有抬头,而是再一次轻轻地亲了亲她的指尖。
“我让你抬头。”她说,“看着我。”
闻湛彻底僵住了,他无法再假装听不见,只能慢慢地抬头,一点点地挺直背脊,最后抬起下巴。
他的目光也带着慌张,从她的下巴一点点向上,最终落到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