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鸿俊答道。
“去年你们在塔里过的。”苍狼说,“我与陆许在许昌,凑合过了个年。阿泰和嫂子在彭泽,倒是过得好。”
“今年看样子得在潼关过年了。”李景珑长叹道。
“都上来。”苍狼见前头是段斜路,回头吩咐道。
众人便都跳上了车,苍狼竟也扒了上去,那雪车直似要散架般,伴随着数人的狂叫,沿着曲折山路一路滑向山下官道。
“好多人!”鸿俊说。
“不管了!”苍狼答道,到得雪车快冲到百姓们近前时,便翻身跳了下来,抵着那车,减缓冲势,稳稳落在官道上。难民一见这么大头狼,瞬间惊叫起来,引发了骚乱。
陆许示意苍狼别说话,再套上车,苍狼便飞也似的拉车,将车拉近了潼关。潼关前简直人山人海,雪车无法再进一步,苍狼便“嗷呜”一声,跳上高处,没入了山林之中。
余下的路只能用走的,潼关前还下着大雪,近十万人挤在一起,却暖和了些,鸿俊便与陆许跳下来推车,眼看那人群极慢地往前挪。
莫日根越过人群回来了,坐在车上,一手搭着李景珑肩膀,说:“让我也歇会儿。”
“那前头没动。”朝云说,“我先去探探路?”
鸿俊忙摆手,这里一旦出现妖怪只恐怕百姓会互相践踏,万一害得踩死人就不好了。
“在动。”鸿俊站在雪车上,发现潼关下有两个很小的门,正在检查,并分批放人进去。
“守潼关的人是谁?”李景珑问。
“高。”陆许眯起眼眺望,说,“谁?”
“高仙芝。”李景珑答道,“说不定我表哥也来了。”
“慢慢等罢。”侧旁有人说,“指不定十天也进不了城。”
人实在太多了,鸿俊说:“我去探听下消息罢。”
华北大地陷于战火,现下也不知道安禄山的叛军到哪儿了。天寒地冻,鸿俊便与陆许分头,前去朝人打听情况。
安营扎寨
鸿俊将凤凰羽毛留给了李景珑; 自己则在外围走动; 见潼关下起了几口大锅; 香气扑鼻,想来是唐军临时在施吃的,让百姓不至于饿死,便赶紧过去给伙伴们讨点吃的。
挤到近前; 见不少百姓端着破碗在喝汤; 煮肉的人却是个精壮大汉。
“给一口吃的呗。”鸿俊说,“能买么?”
“钱?”那壮汉说; “钱抵得过这天寒地冻的一点吃的么?能赎得清我的罪么?”
鸿俊怔怔看着; 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那壮汉又道:“大唐亡了!亡了!”
四周百姓表情麻木; 再不说话,壮汉说:“你要吃吗?拿碗来!来罢!碗!”
鸿俊四处看看; 不知其何意; 捡了个碗,壮汉便从锅里舀了吃的给他; 里头载浮载沉; 装着几块连皮肉; 鸿俊看到那碗里吃的,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马上将那碗连着吃的一同扔了; 转身就走。
背后壮汉还在喊他回来; 回来; 紧接着又是一阵嘲讽似的大笑。
然而鸿俊已听不见了; 脑海中俱是自己与陆许从洛阳城火海之中,救出的那婴儿,以及婴儿胸膛上,陆许所烙下的符印。
他脑海中一阵晕眩,只在人群里盲目地走着,天地间的戾气翻涌着,嘶吼着朝他冲来,近十万人死里逃生的噩梦、失去亲人的惨痛,官道上百万人浩浩荡荡的尸体,萦绕在这世上,久久不散的怨恨,尽数涌入了他的胸膛中。
鸿俊顿时心脏疯狂抽痛,仿佛不能呼吸,走着走着一个踉跄。
“鸿俊……”
陆许发现了他,一阵风般冲了过来,只见鸿俊一身黑气散发开去,四周百姓惊惧大喊。
“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