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未曾想是在如今这样的境地,可是他此时什么都顾不上了。
压着董寄辞胳膊的中年人,似乎也被他这样近乎疯狂的哭嚎给吓着了。
他把董寄辞放了,可是出乎意料——少年却没有逃,他把双手插入乱糟糟的长发中,捂住自己的眼睛,像个和父母走散了的小孩子一样,缓缓蹲在了神明面前,从哭嚎变成了呜咽,沉默的眼泪从指间落在土地上,溅起烟尘。
赤脚的渔女迟疑地走到他的面前,像是第一次遇见他一样,陌生又疑惑地蹲下来,将他眼前的乱发拨到耳后,静静地等他解释。
只要他解释一句并非他所偷,哪怕是诡辩,也许也能给林昭一点安慰吧。
董寄辞不敢与她对视,毕竟除了愤怒和失望,他又配得到什么呢?
“她和他是一伙的!”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
“她是为了这个贼打掩护,才磨磨蹭蹭地去救那个孩子的!”
“一定是这样,渔家都是些下三滥的货色,还想装什么好人……”
董寄辞垂着头,只看见林昭捏着衣角的小手一紧。他的心也随着林昭捏紧到泛白的拳头一样,猛地一缩。
他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走向刚刚那个中年人,单膝跪在他的面前,诚恳的说:“我与她不认识,还请先生将我送去官府吧。”
也对,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哪有永远不失手的小贼,他早该明白这一点,然后离林昭远一点,再远一点。
而不是厚着脸皮,还心心念念地想见她,甚至还奢望过上平淡的生活。
牵连到林昭,是他最无法接受的。
这时,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压住了大殿中人们的窃窃私语。
“昭昭是我李家的干女儿,她是怎样的人品,但凡在她家买过鱼的主顾都晓得!”
“刚刚哪个有种,嫌慢怎么不自己跳下去救人?”李妈从人群里走出来,一把拽住林昭,像只护崽的母鸡一样将女孩护在身后,“菩萨在上,听听你们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叫好人也寒了心!”
说着,转头又给了董寄辞一记眼刀。
她似乎对人们的议论完全免疫,拉着林昭转头就走:“咱们回家,今天的香不进了。”
林昭只觉得恍惚,身上发冷。
估计是刚刚下水,观音池幽深,周围树木葱茏没有阳光照射的缘故吧。
不然为何她的心为什么这样沉重,沉重得好像拧一拧便能流出不尽的眼泪和血水来呢?
董寄辞对自己的欺骗,说不生气是假的。
可是她真的好奇,为什么本该逍遥自在的他会沦落到那样的田地,即使走到绝境,又为什么不肯向自己求助?这不是一个少女对于爱人的开脱,她也不是企图以此为他减轻罪恶。
只是出于本能的一种担心,仿佛上天放他们两人的灵魂往人间私奔,便已经将这种一伤俱痛的本能刻入了灵魂。
董寄辞在佛堂里那痛彻心扉的恸哭中,她几乎将嘴唇咬出了血,才压抑住了喉咙间的痛楚。那里的人太多了,这些人不知道、也不会在意他为什么失态恸哭,所以林昭能做到的,只有红着眼,摸摸他的头发。
李妈的手很粗,像是裂开的枯树皮,却也是温暖柔软的,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昭昭,虽然不知道你和刚刚那个男孩子是怎样的关系。”李妈擦擦她发皴的脸庞,她是个很热心的女人。她今日下意识将林昭护在身后,是真的发自内心把林昭当做是自己的女儿了:“但是,他做了错事,你不能包庇,更不能替他去挡罪,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