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了。
她罕见地睡了一个整觉。
盛灵钰不在身旁,项容揉着酸痛的脖颈,从地上站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很快捕捉到了盛灵钰的身影。
她站在廊檐下,一动不动地仰头看天。
项容走到她身边,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愤怒与质问。
盛灵钰忽然收回视线,看向项容:“天上真的有神明吗?”
项容不知道,无从回答。
盛灵钰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红着眼睛,语气嘲弄地道:“即便有也没用。祂不仅保护不了我们,连自己的庙宇都保护不了。”
盛灵钰伸出脚,越过廊檐的保护,踩向廊檐外的地面。
院子里的地面是青石板铺就的,本就修建得早,又被酸雨侵蚀得坑坑洼洼,石头变得脆弱易碎。
盛灵钰轻轻一踩,便化为支离破碎的粉末。
雨水打在她的布靴上,发出滋滋的响声,每一个雨点落下,便是一团轻烟。
项容出手,狠狠将她拉回来,拉进庙堂中。
“盛灵钰,打起精神来,你还没有带着你的兄长回家,没有带着你的弟兄们回越城。”
盛灵钰的眼泪又忍不住滑落:“越城还在吗?我还有家吗?”
项容笃定道:“你在,你的家就还在。”
盛灵钰想起飓风海啸来袭时,父亲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我们活着,越城就活着。
项容又拍拍她的肩膀,顺手给她擦去眼泪:“你的家人和越城都在等着你回去。”
盛灵钰吸了吸鼻子,哽咽地问:“那你呢?”
项容沉默一瞬,又靠着墙边坐了下来,低声道:“我也要去找我的家人。”
盛灵钰愣了愣,挨着项容坐下:“你的家人在哪?之前从未听你提过。”
过去庆州探子传消息回来,都说项容是个孤女,大概是消息有误。
项容的声音里带上了淡淡的笑:“他们在很远的地方,类似天涯海角。”
盛灵钰看着她,觉得她前所未有的温柔,“在很遥远的地方的话,应该躲过了天灾。”
盛灵钰说这话,既是对项容的安慰与祝福,也是发自肺腑的期盼和憧憬。
她多希望这个王朝还有一片净土。
项容懂她的意思,自然也不会戳穿残忍的真相,点头应和道:“总有些地方是安然无恙的。”
盛灵钰嗯了声,扭头看外面细细的雨丝。
外墙在酸雨的冲刷下,留下斑驳的痕迹;屋顶出现一道道裂缝,偶尔有雨水顺着裂缝渗入,从屋角滴落。
有人跪在蚕神面前,低声祈祷什么。
也有人无声地掩面痛哭。
更多的人靠坐在一起,沉默到麻木。
项容见盛灵钰转眼之间又低落起来,想了想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盛灵钰一怔:“故事?什么故事?你过去闯荡江湖的故事吗?”
项容摇头笑道:“不是,故事和我无关,是关于一个渔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