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军是荣家的兵,原是如今的安西都护、当年的洮州刺史荣建一手建立的军队,镇压西域几十年,威名赫赫,令西戎诸国闻风丧胆。
若无当年的西北军,无荣家,便无如今的皇帝。当年皇帝尚是肃王时,并非帝位争斗有力人选,就藩西北,离京城千里之遥,乃是荣家的西北军一力将之送上九五至尊的位子。
后来西北军一分为二,一部分驻扎西北,由安西大都护荣建统领,另一部分则调回京都,编为禁军,赐名神策军。神策军主将空悬多年,底下统领皆为荣家旧故,兵权实际仍由荣家把持。
荣家内掣京都,外控西北,国之命脉皆握手中,皇帝无可奈何,敢怒不敢言。
眼见着局势呈一面倒之态,御史大夫郭孝达睇了眼不动如山的太子,咬牙出列陈词:“陛下,谢将军虽年轻,功绩却是有目共睹的。神策军多年无首,军纪散乱,士气衰微,亟待整顿……”
太元帝倏地将之打断,作罢了此事,折中封谢青崖为三品神策将军,又添了些赏赐。
谢青崖面色平静,心平气和地领旨谢恩,退回武官的队列。
赵嘉容余光里察觉有视线凝在她身上,没忍住扭头望过去,却只瞧见谢青崖棱角分明的侧脸。
她收回目光,几不可察地轻笑了一声。
未料被身前的太子赵嘉宸耳尖给听见了。
退朝时他转身过来,对她嘲讽道:“三妹可真是为荣家尽心尽力。”
这些年赵嘉宸这太子之位坐得并不安稳。荣家势大,如若不是中宫嫡出的秦王出世太晚,哪轮得到他做储君。
皇帝已退朝离殿,百官们渐次出殿。
赵嘉容望着群臣出殿的背影,对太子之言置若罔闻。
殿门大敞,吹进阵阵冬日的寒风,传来大殿檐角铜铃的清脆响声。含元殿乃大明宫正殿,壮阔巍峨,立与阖宫正中最高处,自殿内望出去,整个京城的壮丽景象尽收眼底。
太子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在一众绯袍青袍中一眼瞧见谢青崖挺拔如松的身影,轻叹口气,道:“可怜谢十七在边关还念着你,哪料到三妹如此无情无义。”
赵嘉容闻言微讶:“皇兄好本事,如今谁不想拉拢谢家,谁知皇兄早已捷足先登。皇兄慧眼识英才,想必父皇很是欣慰。”
太子听出她状告他结党营私的意思,冷笑道:“真论起来,这英才分明是三妹当年一眼瞧上了,不择手段强虏去的吧?”
赵嘉容冷眼乜着他,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袖袍,指尖轻颤。
“可不是吗?皇兄明知他是我的人,不打招呼便撬走,真乃君子所为。”
齐王在一旁听二人明里暗里攻讦,头疼不已,却也不欲上前劝阻,卷入此中争端。
虽则这二人朝堂之上不曾大动干戈,在皇帝跟前也是一派和气,然阖宫皆知太子和靖安公主私底下水火不容,唇枪舌战便罢了,暗地里的交锋更是数不胜数。
眼见争执愈烈,齐王忙不迭先行告退。
齐王前脚刚走,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便近前来了。
太子很是客气地问:“魏监怎么过来了?可是父皇有何要事?”
魏监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这才抬起头来,对赵嘉容道:“圣人请公主至延英殿。”
太子的脸色顿时有些僵。
赵嘉容神色自若,下颌轻抬,示意魏监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