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德偷偷翻了个白眼:“圣人平日连踏进清宁殿都不肯的,哪还管得着公主?”
“那场高烧当真险些要了公主的命,还是惠才人来清宁殿给皇后殿下请安时,意外撞见了,才请了钟太医过来,鬼门关上把公主给抢回来了。命是保住了,再无甚大碍,却也落下了不少病根儿,年年寒冬咳得心肝肺疼,将养了这么些年,才见好了些。”陈宝德言罢,擦了擦眼角的泪。
“瑞安公主生母惠嫔?”谢青崖有些恍然。
陈宝德点了下头:“惠嫔乃是去世后才晋的位份。她病逝前,公主在她跟前发了誓,要护瑞安公主一辈子。”
旁人总道靖安公主无情冷血,然她身边亲自之人再清楚不过,公主最是念旧情。睚眦必报不假,可但凡有人善待于她,她会一辈子谨记心中。
这话才刚落下,便有小厮过来禀告:“陈叔,公主遣人回来,吩咐您多备几个瑞安公主爱吃的菜,她二人去东市逛商铺了,晚些回府。”
陈宝德猛地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鬼迷了心窍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个外贼讲了好些掏心窝子的话,还揭了自家主子的底儿,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谢青崖只当没瞧见,兀自把盛着滚烫梨汤的陶罐盖上了,又蹲下去添了些柴火,小火慢熬着保温。
陈宝德瞠目瞪他半晌,眼睛都瞪酸了,只得丧着脸作罢,转头去安排厨子们备膳。
厨房里顿时热火朝天的,谢青崖正欲退出去,又见适才来传话的小厮折返回来了,面色古怪地瞧了他一眼,尔后向陈宝德禀报——
“陈叔,宫里的崔尚宫过府来了,说是领皇后殿下的令,送瑞安公主的箱笼过来。”
陈宝德盯着厨子备菜,头也不抬地问:“哪个崔尚宫?怎地从未听过宫里还有个姓崔的尚宫?”
“……听说是才刚升上来的。便是先前咱们公主送进宫去的那位崔娘子,陈叔您忘了?”
这哪忘得了?
陈宝德想起来了,顿时横了眉,抬眼望向谢青崖的目光宛如在瞧死期将至、罪大恶极的亡命囚徒。
这京中除了当年谢驸马心心念念的那位崔娘子崔玉瑗,还能有谁?
谢青崖闻言,眼皮子直跳。
视线里雾气蒸腾,神思恍惚,他耳旁忽然响起公主当年所言——
“她有什么好?样貌、家世、权势……样样不如我。你眼瞎了?对她念念不忘个什么劲儿?”
彼时赵嘉容倚在榻上,身影笼在昏暗烛光之下,屈指捏着他的下颌,垂眼问他。
谢青崖沉着脸不作声。
她静了半晌,再开口时,语气又变得如往常般没心没肺了,她抬手攥住了他的衣襟,指尖在他脖颈锁骨处打转,漫不经心地道:“在我的榻上不准想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