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王室宣布的计划,此前已经注射牛痘疫苗并痊愈的两个孩子会公开露面,向大家证明注射牛痘不会长出牛角——或者是会长出牛角。
之后,医生会为他们在伤口上涂抹天花病人的痘浆,让所有人亲眼见证,接种过牛痘疫苗的人便不会再患上天花。
广场上挤满了前来观看实验的人们。他们似乎全然忘却了染上天花的恐怖,争先恐后地往前挤,想要看看那两个据说已经变成牛的孩子。
听说他们接种牛痘的第一天就开始哞哞叫,第二天长出了牛角,第三天手脚就变成了牛蹄子!
斯维登医生气愤地听着周围的声音,打定主意不说话——等到实验完成,所有人都会明白这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
“怎么还没来?”人们等了太久,实在不耐烦。“那两个孩子呢?”
斯维登医生也感到不对劲了。
原本计划的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眼看广场上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密集,可约定好要来的那两户人家却不见踪影。
他们不会是被流言吓坏了,连夜逃跑了吧?
……应该不会啊,毕竟第一位接种牛痘的那家人死于非命之后,女王专门派人去保护作为公开实验的实验者这两家人。
能防住居心不良的歹人,也能防止这两家人跑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围观的人群越来越骚动。广场上仿佛挤了一锅即将到达沸点的滚水,无数破碎的泡沫争先恐后地浮上水面,要发出破裂的尖叫——
“范恩大主教来了!”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这一声仿佛什么隐秘的开关,公开实验的空地附近猛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人们低下头,一边低语一边在胸前划起十字。
穿着红袍的枢机主教和穿着黑袍的神父们就这样畅通无阻地走到了皇家卫队所把守的空地边缘。
士兵们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和枪。他们不能与教会为敌,但倘若大主教继续往前——
好在他停下了。
“斯维登医生。”红衣主教苍老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响起,周围鸦雀无声。
“范恩大主教。”斯维登心下不安,双手团在胸前勉强行了个礼。
“那两个孩子不会来了。”范恩大主教冷漠地说,“我们已经拦住了他们。天主将保护他们。”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的声音。
“看,我就说吧?教会肯定不会无动于衷……这毕竟是魔鬼的行径……”人们低声地交头接耳。
斯维登医生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已经说服自己不去在意同行的诋毁——他可以告诉自己,他们不过是毫无抱负的庸医。
但如果教会为他的行为定性的话,他可能永远都无法为自己正名了。
正在场面陷入僵局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医生,抱歉我来晚了。”
在场的人们愕然转头,发现一个黑发小男孩不知何时从皇家卫队后面走了出来,旁若无人地走上前来。
“尼古拉?”斯维登医生愣了一瞬,然后马上明白过来,“哦,是,是的……”
英明的女王果然料到了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情况,并为此做了准备。
他的心中顿时又鼓起了勇气,面向人群提高了声音:“这个孩子已经在两周前接种了牛痘。我会在他的胳膊上划一道伤口,然后涂抹一点天花脓液……”
“荒谬!”一名黑袍神父忽然大声斥责道,“这个孩子才几岁?他的父母呢?”
“……死了。”小少年面无表情地回答。
人群顿时一阵唏嘘。
那名黑袍神父也摇头叹息起来,看看那个身型单薄的孩子,又抬起头来:“维也纳的人民!我们怎么能放任这样的惨剧发生在一个孤儿身上?而且他显然根本不是奥地利人!怕不是从东欧买来的农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