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愣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睁大眼睛想看清这抹高大黑沉的身影,烛光一偏,映出了几分五官的模样,他后知后觉不是阿言,忙两脚往地上一蹬,撒腿就要跑。
途经裴钧身边时,就被他一把拧住。
谢晏踉跄了一下,手腕吃痛,跑不掉了,只好抬头与裴钧对视。
裴钧抬起他的手腕来,嘲弄道:“平安候,昨夜不带着你这些老弱病残跑路,现在才想着开溜,未免晚了些罢?”
他知道自己一贯力气重,却没想这样重,又或者是谢晏的皮肤实在太柔嫩了——裴钧垂眸看他,目光不自觉游移到谢晏滑落下去的袖口——只这么点力气,他手上就起了明显的淤红。
谢晏终于觉得他有点眼熟,忍着痛回忆了一圈,才想起原来是送他鸟儿的“摄政王”。
他可怜兮兮地往回抽自己的手,“……疼。”
挣扯间领口敞下肩头,裴钧的注意力顺着他手腕上的红印,滑进领口深处那一片夺人眼球的瓷白里。裴钧语塞,一时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张口斥责了一声“不成体统”。
骂完了回过神来,躁郁更生,扎手似的将他丢开了,开门见山地道:“你昨日到元宵宴上,到底闹什么?!”
谢晏被他松开,慢慢揉起自己的手腕,茫然地看着裴钧。
“这时候又装什么无辜!这些年做这幅苦样子又给谁看的?”
裴钧想起他府上这破落样就来气:“皇帝才六岁,看得懂你这些花花肠子吗?还是那些几年来看都不来看你一眼的狐朋狗友?值得你把你这宝贝似的金银窝糟蹋成这样?”
谢晏若是在良言那条忠狗面前都不忘演戏,那只能说明,他所图甚大,连贴心人也不便知道。至于究竟是什么——
朝堂上的事已经足够头疼,裴钧懒得再在这件事上反复怀疑。
“谢晏,孤不想猜你什么心思了,你想要什么就直截了当的同孤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谢葫芦被锯了嘴似的,也不说话。
裴钧以为他所求巨大,到了这个份上还不好意思直接张口,忍不住暴躁了一些:“赶紧说!要特权、要官职、还是想求孤放了天牢里的什么人?又或者,让孤放你们主仆回南邺旧土?……谢晏,孤今天很累了,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以后你别说是装疯卖傻,便是将自己饿死,孤也不会多来管问你一句!”
“……”
谢晏被他散发出的冷厉气息给吓着了,抱着自己的手腕往后退了两小步,他拿余光试探地飞了裴钧一下,蜻蜓点水似的,又快速垂落,似在琢磨什么话语,良久,才又慢慢抬起来。
他终于问:“要什么都行吗?”
裴钧心下微嘲,暗道果不其然,千方百计地找过事儿了,将他诱引来了,果然还是为了讨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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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此一来,他倒是卸下一口气,省得与这人继续较劲。
他磨了磨牙:“什么都行,你说来听听。”
墨发在颊边柔软地垂下,谢晏微微仰着头,小心翼翼地道:“那,你能再给我钱吗?”
裴钧:“……”
好,也算是意料之中,裴钧深吸一口气,揉一揉眼穴:“你要多少?”
“唔。”谢晏支支吾吾了一会,掰出了几个手指头,过会一咬牙一狠心,把十个指头都伸出来了,朝裴钧晃了晃,“嗯!”
裴钧皱眉:“一千两?一万两?”
虽然是狮子大开口,倒也不是意料之外,谢晏讹人,必然是要往死里讹的。
谢晏想了半天,觉得不太对,摇了摇头。
“十万两?!”裴钧一下子杵直了,不可置信道,“谢晏!你这是偷偷养了一支军队吗张口就跟孤要十万两!这不可能,你别痴心妄想——”
谢晏一脸的“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又摇了摇头。
……一百万两???
裴钧两眼一黑,几乎被他气死过去。燕山雪灾管朝廷要八十万两,他都想将燕山衙门给铲了!裴钧压了压,还是连平心静气的风度都保持不住了,怒问:“——谢晏,你怎么敢的?你看看把自己卖了,值这一百万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