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楼梯被打扫地很干净,没有什么杂草和垃圾,四周都是一些有了些年纪的树。
唐淳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跟在傅皓月的身后,手里拿着一个包,是从老李手上夺过来的。包里是她先前准备好的东西,一些点心和水果。
以往唐淳家中祭祖时,总会提前烧好一些饭菜,又大包小包地拎去公墓,还会准备一些纸钱,都是给逝世的人送去的。
只是这些年下来,各种礼仪都简化了许多,但每次去还是会带些比较容易拿的食物。
自从知道傅皓月和老李要去祭祖之后,她便自作主张地准备了些东西,只是事后才听老李说,先生祭祖从不会折腾些什么,空手而去,空手而来,仿佛真的就只是去见见罢了。
尽管这么多年下来树在那里的也只是两块冰冷的碑墓而已。
不过这次唐淳事先准备了东西,老李在走之前便也就这么稍上了。
傅皓月的腿脚不好,平日里极少走动,但这会儿一连走了十多分钟的阶梯却不曾中途停歇过。
老李年纪大了,爬到了一半便没了力气,在半路找了块石头歇下,挥挥手让唐淳继续跟着先生。
唐淳有些放心不下老李,但老李却笑着说自己没事,一番纠结之后还是快步跟上了傅皓月。
男人一路来都不曾出声,即使有时她与老李在身后小声交谈,傅皓月也不曾转过头来看他们一眼,只是静静地走着这条石板阶梯。
也不知走了多久,久到唐淳的小腿开始微微发酸,眼前的视线才豁然开朗,而那片老李口中的雏菊地至此也落入了唐淳的眼帘。
那是一副极为震撼的画面,白色的雏菊铺了满地,一眼望不到边界。微风下,雏菊微微摇曳,空气中透着淡淡的清香,让人有种恍若坠入仙境的错觉。
傅皓月的脚步终是停了下来,停顿片刻后转而朝着一条一人窄的小道走去。
在这片雏菊花海中,树在中央的两个碑墓由为明显。
男人缓步走至墓碑前,像是旅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唐淳安静地跟在他的身侧,视线顺着傅皓月的目光落在那两座一尘不染的墓碑上。
两座石碑分别印着一男一女的面容,都是年轻时的照片,在那个没有修图软件的时代里,照片上的两人都有着惊世绝伦的容貌,尤其是那浅笑中的女士,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与傅先生的如出一辙,只是女人的眼眸中透着缱绻的温柔,但傅皓月的眉眼间却总带着两分不着人亲近的冷意。
唐淳清楚,这便是先生的父母了。
气氛似是有些沉寂,即使傅皓月一句话都没说,即使他脸上的神情一如往常,但不知为何,唐淳还是能隐隐察觉到一丝从男人身上传来的伤感。
微凉地秋风拂过唐淳的发丝,唐淳这才像是恍然记起来那般,连忙打开手中的包,将原先就分好的食物一个个地摆放在墓碑前。
傅皓月见着唐淳忙活的身影,眼神微沉。
“老李呢?”
许是有段时间没开口了,这会儿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唐淳半蹲的身体一顿,随即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傅皓月,愣了片刻后回道:“李管家年纪大了,有些走不动,就在半路歇下了。”
傅皓月听此,轻笑一声。
“应是去找他的老相好了吧。”
唐淳一时半会儿还没能反应过来,片刻后才恍然记起,李管家的爱人好像也是很早就走了。
神情敛了些许,看来老李的爱人阿倩应该也是被葬在这座山上了吧。
“那老头,每次去他相好的坟前都会掉眼泪,许是把一把年纪了被人给笑话,倒总喜欢半路跑没影。”傅皓月开口解释,原先身上那化不开的郁气倒是淡了些。
唐淳其实一直都知道,老李是个感性的人,凭他这么多年都悉心呵护着那块蔷薇花就能看得出来。只是如今再听到傅先生的这番话,不免心中越发有些动容。
人这一辈子喜欢上一个人并非是什么不容易的事,艰难的是如何将这份深情给坚持下去。
“那先生呢?”唐淳忍不住开口反问。
“我?”傅皓月许是没想到唐淳会这么问,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荒唐的事,半晌后勾唇一笑,那双桃花眼里流露出一丝自嘲,“他们死太久了,久到我现在都已经有些不太记得了。”
他说话的语气是这般轻描淡写,甚至是有些冷漠,但不知为何,唐淳的心尖却莫名泛起一阵酸意。
“从没听先生讲起过您以前的事情。”唐淳将那些糕点都摆放完毕后,这才起身,朝着傅皓月站的方向走近了两步,“前段时间,您和李管家的情绪都有些不对劲,所以就冒昧问了一下李管家,不过他没和我说些什么,让我自己来问您。”
傅皓月侧头,垂眉看着这个只比自己肩膀高出些的女孩。
她的眼睛很干净,带着些许温度,那目光中微闪的,是对他的关心,不掺杂任何其余的情绪,就只是对他的关心。
视线沉了些许,傅皓月启唇,却是半晌都没有出声,随之喉结一滚,收回视线,重新看着墓碑上那两张陌生又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