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绘站起身,“那四人听见我们说话,知道会有官差来捕人,是以并不敢逗留原地。”她又担忧起来,“他们不会回到茶肆,找金媪他们报复吧。”
依岚道:“方向不对,茶肆在东南面,他们是朝正南方向走的。”
卢绘松了口气。
依岚满脸疑惑,“他们是怎么知道同伙在山崖底下的,难道那四人在路上留了暗记?”
卢绘:“你还记得几年前从安南来的邱家商行么?他们在西街口中段租了铺子……”
“记得,记得。”依岚不住点头,“人很和气,买卖也公道,就是说话怪腔怪调的。”
卢绘:“邱家小妹说过,她老家有一种古怪的牛角,做出来的角哨声响不大,但是驯好的猎狗几里之外就能听见。当地都护府觉得有趣,还将角哨与猎犬进献去了都城。”
依岚:“你这么一说,那四人的口音也有几分怪腔调,难道也是安南来的?”她懊悔不已,“哎呀!将人丢下山崖前,我们应该搜一搜身的!”
“现在怎么办?”卢绘抬起头来,汗津津的小脸上嵌着一双固执的大眼。
依岚叹了口气,挨个抬起八只马蹄查看铁掌,边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么,若不追查下去,你睡都睡不着。来吧,看看能不能摸到贼人的巢穴。”
两名少女再度跨上马鞍,向着正南方向而去。
暮色引动晚风,吹过树林与水涧,发出各种不同的声响,午间的闷热被带着薄霜的寒意取代。疾风擦过两名少女的脸庞,她们嗅到了草丛间的潮湿气息,想象着泉水洗刷过山石的光洁甘美,还能听见小兽虫豸的轻声鸣动。
山野是活的,石头,土壤,微风,水流,都是活的,也有呼吸与脉搏。
她们从年幼就在广阔无边的牧场玩耍,套马,牧羊,射箭,爬树,设陷阱抓野兔子,追踪逃走的猎物,以及狡猾的盗马贼。
有经验的老猎手们总能通过一些若隐若现的痕迹,带领大队人马找到盗贼的巢穴。
谢夫人说,这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依岚是这些老猎手们最骄傲的弟子,卢绘也勉强算出师了,虽然被叮嘱出门别提他们的名字,但她觉得这些本事也够用了。
马蹄踩踏的深度,蹄印的朝向,几片刮落的树叶,翻动的土块石子,都能提供准确的追踪方向。唯一的阻碍是无处不在的水涧,一旦马蹄过水,追踪就会变得艰难起来。
好在此地溪水清澈,水流浅窄,只要耐着性子排除杂扰,总还能追下去。
直至繁星满天,萤虫飞舞,她们终于来到了一座平缓但树林茂密的小山丘下。
依岚将晌午买来的蒸粟米糕与卢绘分食,水囊中是路上灌满的溪水。冷水冷糕,两个女孩吃得一声不吭,半饱后再度启程。
她们先将两匹马藏于一处隐匿的树丛后,让它们自己吃草,然后缚好头发,扎紧衣袍,检查兵器长鞭,摘掉身上所有会发出响动的饰物,开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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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山丘前,她们于山脚南侧的平整空地处,远远看见一大群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个个面带饥色,十数人一圈,围着火堆取暖休憩。火光星星点点,映照出他们疲惫而麻木的神情——少说也有几百人之众。
依岚吓了一跳,“这都是什么人?”
卢绘细细观察了会儿,“应该不是跟贼人一伙的,先别管他们了。”
低矮的山丘不难攀爬,难的是不能贼人被发现。
卢绘料敌从宽,自发的把贼人团伙想象成老刀客故事里神通广大的江湖大盗,在黑夜中小心慢行,一步三顾的靠近山坳中那座灯火通明的大宅。
……结果两人都贴到大宅墙根下了,都无惊无险。
“怎么连个放哨的都没有。”依岚咬耳朵。
卢绘指了指大屋门口几个歪歪斜斜抱着大刀的大汉,“他们就是放哨的。”
依岚十分鄙夷。
在她想象中,中原地灵人杰,盗贼团伙就算不像草原汗王的大帐那样守卫森严,怎么也得比城外匪窝强些吧,谁知……就这?
卢绘也觉得疑惑,这伙贼人能在金州乡野藏这么些日子,作恶不少,至今没有闹的人尽皆知,行事不可谓不谨慎,这个贼窝又怎会防备松懈至此呢。
“咱们上去看看。”
她长鞭一挥,卷住一处屋檐飞角,拉着依岚借力上攀,两人轻手轻脚的爬上屋顶。
从上往下俯瞰,一目了然。
这座大宅看样子是某大家族建于山间的避暑别苑,不知何故荒废了数年,不过房梁屋舍都算完好,于是被这伙贼人占为巢穴。
不论大宅原先是什么样,此刻已被贼人弄的脏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