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涛凝着眉头站起来,向窗户旁走去。他盯着窗户下面的停车场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转头凝视着屋里的另外两床病人,人家恼火地看向他,他也毫无反应。
那辛一直叽叽喳喳地同我说话,谭涛则始终一声不吭。
过了一会儿,他手机铃声响了。从他简单的回答中,我听出是公司有急事要找他处理。
”你先回去吧,这儿也没什么事,过会儿我爸就来了,他照顾我就行。”我轻声对他说。
谭涛显得十分犹豫,他看看手机,又看看我,摇摆不定。
“我这儿真没事,公司离开你不行,你快点走吧。"我又催了一遍。
谭涛这才迈步离开,打开门后,他却又突然转身回来。
“这儿住得太挤了,我会和护士说,给你换个单人病房。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没那个必要,这儿挺好的,人多热闹。”
“你真的不用这么客气的,季洁。”他注视着我说。
“不是客气,是真的不用。"我瞥了瞥嘴角,对他笑道,“行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快走吧。”
病房最终还是换了,据说为了这个单人高级病房,谭涛托了好几层关系。我心情很复杂,既有感激,同时又并不认可他的做法,我对居住环境没有这么高要求,也不想欠他们家人情,而谭涛似乎认定了给我提供最好的条件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俩之间老是这样,总是各自坚持着做一些对方不懂的事情。
谭涛找的医院熟人也是谭家的熟人,正因为如此,我小产的事他们全家很快就知道了。谭涛经常来看我,而他们家的人,除了他姐姐带孩子去游乐场时顺路短暂地看过我一次外,所有人都没有露面,我和他家的联系也只限于那么几束托人送来的敷衍花束。而我却丝毫没有沮丧伤心之感,反而觉得这样很好。大家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彼此间又不能认可,只因为一桩婚姻意外聚在一起,倒不如各过各的日子吧。
同事那边,第一个知道消息的是钱明昊。他和谭家有交集,这件事自然也瞒不过他。
昊子来看我时,胡茬拉碴,眼圈漆黑,眼睛里黯然无光,我差点没认出来。我知道这绝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以往工作忙碌,他也会偶尔不注意形象,但是那双眼睛却永远是亮晶晶的。
“怎么了你?警察不许留胡子,你这可是带头违反规定。”我不想让气氛变得太压抑,还开起了玩笑。
他见病房里没人,又走过去将门关紧,这才叹了一口气说:“季洁,叶湘要和我离婚。”
“什么?!"我大吃一惊。
“你说我忍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大事化小,她怎么还是要一根筋走到底?我都说明白了,那男的除了年轻长得帅之外,没有一点安身立命的本事,连自己都养不活,叶湘和他在一起肯定吃亏!可是她为什么就是不听呢?这段时间她一直和我闹,一直和我闹,前两天干脆搬出去住了,连孩子也不管……我没敢和父母说,只能又当爹又当妈地照顾这俩孩子……我哪儿带过孩子啊,真没想到这养孩子比破命案还难一千倍!”
昊子说着说着低下头去,他耷拉着脑袋,掏出一盒烟,顺势就要去找打火机。我咳嗽了两声,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医院,赶紧把烟盒放下。
"可能是这段婚姻让她感觉到太压抑了吧。"我知道叶湘犯了错误,但是此时此刻,我对这件事竟然有了另外一层理解。我有些惊讶自己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我能脱口而出“压抑“这两个字呢?
昊子听完后明显变得不高兴,他打开电视机,漫无目的地找着频道,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下遥控器,盯着我问道:“你说得对季洁,可我该怎么办呢?”
“你还想继续吗?想继续就去挽留,不想继续了就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