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在纪氏寝殿停留片刻,徐徐走出来,画眉跟在她身后相送,寝殿里空气太压抑,柳絮不知是口鼻遮住,还是心理作用,胸闷透不过气。
她走出寝殿,冷风吹来,一缕新鲜空气吸入肺部,胸口憋闷稍减。
柳絮问画眉道;“你主子什么时候发病的?”
画眉低低地道:“从孔嬷嬷屋里回来,当晚,主子的头有点热,开始以为是冻着了,二日就发起热来,跟先前府里得疫病的人症状一样,奴婢就知道不好,回王妃,王妃吩咐人把院子看住,不许熙和殿的人出去,派人来把熙和殿里外洒了驱除疫毒的药汤,今管家陈录带着御医过来看,说挨日子,大概没多少时日了。”
说着,画眉低声啜泣,柳絮眼眶又潮润,纪侧妃花信年华,实在可惜了。
柳絮出了熙和院,坐上软轿,眼前都是纪氏柔和亲切的笑脸,一路看见竟是往出抬人的,念琴在轿下走,遇见这种情景低头不敢看,紫霞催促抬软轿的两个粗使婆子快走,怕吓到主子。
早膳后,秋澜院上房,侍女忙碌提水,洒扫,柳絮住的西暖阁里窗子半支开通风,紫霞取一件斗篷给柳絮披上,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有头痛脑热的,对付瘟疫也像打仗一样,疫毒往往挑最薄弱时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丫鬟婆子都埋头干活,脸色沉重,谁也没心情说话,紫霞原本不大爱笑,现在更是整日绷着脸,柳絮看屋里气氛太压抑,笑着戏言道:“我现在一日不听你唠叨几回,总好像缺点什么,通身不自在。”
紫霞被她逗笑了,“主子专会打趣奴婢,主子这么说,奴婢岂不是僭越,越矩,奴婢今后可不敢多话,万一那日主子嫌奴婢嘴碎,定奴婢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奴婢可吃罪不起。”
柳絮顺手拿过一个装药材的香囊递给她,笑道;“快戴上,若不戴上,就是以下犯上,忤逆主子。”
紫霞接过,眼圈有点红了,王府发下各房的驱疫草药是有份例的,只有主子的份,没有下人的份,主子俭省下给她用,主子对她甚至比家里带来的念琴都好,紫霞瞬间心生感动。
这时,一个婆子进门,踌躇着,想说什么,又有顾虑,紫霞看见,道:“老蔡妈,你有事?”
蔡婆子见问,吞吞吐吐地道;“小丫头福秀老奴看着好像不大好,发热。”
柳絮急道;“不好,怎么不早来回。”
蔡婆子道;“她央告老奴不让告诉主子,怕像其她得病的人一样,送出府,再就回不来了,老奴想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替她瞒着。”
紫霞厉声斥责,“糊涂东西,她一个得病不打紧,整个秋澜院莫不是都跟着陪葬,奴才们也就罢了,还是主子,主子身子金贵,难道受她连累。”
柳絮忙对蔡婆子道;“你赶紧去她屋门口看住人,不许任何人进福秀的屋子。”
又对紫霞道;“去叫陈管家带来人处置。”
柳絮站在院子里,看着管家陈录带着一干下人把小丫鬟福秀抬走,紫霞站在一旁,忧虑地道;“我们院里也出来疫病,奴婢担心接下来还有染上的。”
柳絮断然道;“她屋里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动,把她住的屋子锁了,门前洒上驱疫毒的汤药,问问,都那些人接触过她,都先集中到一间空屋子里,三五日之内,别让出来,搁人送饭进去,过三五日,确实没事,再放出来。”
紫霞答应一声,按照主子的吩咐赶紧去办。
傍晚,秋澜院极肃静,抬走一个丫鬟,关起一个小丫鬟,一个婆子,小厨房烧火的小丫鬟常找福秀玩,也一道关起来了。
整个秋澜院就剩下柳絮跟前的四个贴身丫鬟,还有一个粗使婆子,小厨房老宋妈,还有一只白猫。
柳絮一直惦记纪侧妃的病,实在放心不下,趁着晌午暖和,坐着软轿去熙和院,
轿子抬到熙和院门前落轿,垂花门门口有几个下人守着,看见是柳絮,一个下人好心劝道;“表姑娘,里面传染疫病,听说纪侧妃也就这两天的事,姑娘进去若不小心沾染上,这病可是没的救。”
另一个下人道:“表姑娘,现在里面躺着两位主子,表姑娘是来看纪侧妃还是来看宣小爷。”
柳絮吃了一惊,“宣哥也染上瘟疫?”
柳絮心道,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宣哥住在外院,不像内宅人杂,她听纪氏说过,虞侧妃走时,把自己的奶娘留下照顾宣哥,那奶娘极忠心,宣哥房中侍候的人都是虞侧妃亲自挑选的心腹之人。
刚开始说话那个下人道:“表姑娘还不知道,宣小爷昨晚染上的,小爷跟前侍候的人不敢怠慢,回了王妃,王妃吩咐把宣小爷和纪侧妃放到一块,说府里现在得病的人多,人手不够,把宣小爷抬到熙和院,好照顾,奴才们若是传上疫病,直接拉出去了,一个是侧妃一个是哥儿,王妃说了,豁着命,不能不管任人拉走。”
柳絮道;“烦劳开开门,我进去看看纪侧妃,我再不去,怕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