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幺大惑不解,方要开口,突听得院门猛然被推开,一个人冲了屋里,几步奔到杨幺床边,欢喜道:“幺妹,你醒啦?可担心死我了!”
杨幺一眼看到张报辰的空荡荡的右袖上,顿时大惊道:“报辰,你的右臂——”
杨岳突地松开杨幺的手,从床边站开,笑着对张报辰道:“报辰,如今幺妹醒了,你便问问她,她是甘愿还是不甘愿?”
张报辰挨到床边坐下,伸出左臂将杨幺抱在怀中,看着杨幺结巴道:“幺妹,我没想的,我受伤也是晕着,家里面为了给我们两个冲喜,就让我们成了亲。我如今是个残废了,你若是不愿意,我就去和家里说。。。。。。。。”
杨幺心中似是被人重重扎了一刀,茫然不知所措看向杨岳,杨岳怔怔地与她对望,嘴里说道:“当时你受了伤,船又起火,是长净和报辰救了你,为了救你,报辰的胳膊受了伤——断了。”顿了顿,似是清醒过来,笑道:“天康也是个莽撞的,见着你们俩个都受了伤,急急送回了洞庭成了亲,也没让我赶上喝一杯喜酒。”声音艰涩,面上虽是笑着,表情却似是在哭。
杨幺全身一个哆嗦,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杨岳,手指却不知不觉抚上了张报辰地空袖,颤抖着道:“我。。。。。。。。我怎么会不愿意,你是为了我。。。。。。。。”一句话未说完,已是失去了意识。
第六卷 恩重花残 第七章 外松内紧
七月的巴陵城,太阳热辣辣地晒着,从洞庭湖里吹来的凉风却驱散了南城的燥热,南门外的湖边处处是酒家水榭,借着这股凉意,吸引了上至权贵,下至平民的巴陵人,高头大马,雕漆马车停满了各处水榭前的空地,人群则挤满了小酒家。
“倪丞相,邹太师,这边请,这是渔侣居里风景最好的雅间,便是八百里洞庭沿岸所有的水榭酒居也比不上此处!”冯富贵恭敬地在前头引路,将天完的两位重臣引入了华容间。
倪文俊如今脱去了甲胄,穿着黑绸常服,面上一股萧杀之气,眼光冷冽,微微哼了一声,道:“你们东家呢?”说话间,面色不自觉地松了松。
“夫人正在汉川间。”冯富贵扯动玉索,临湖的竹帘自动卷了上去,烟波浩渺的洞庭湖随着竹帘的卷起,慢慢出现在两人的面前,一眼望去,奇景尽在一帘之中。
邹普胜仍是头束黄木道冠,身着青袍道衣,丰神玉容,飘然如仙。他凝望着这一片美景,淡淡道:“她一个人?”
冯富贵自然知道这两人一人是东家的密友,一人是东家的表哥,便是平日不给好脸看,也是与别人不同,仍是恭敬答道:“夫人正陪着将军,似是在弹琴。”
倪文俊方坐下,立时站了起来,怒道:“怎么不早说,我说今天的人怎么这么少,原来是她在这里弹琴,这不是要我的命么!”说着,便要出门。
冯富贵手指卷帘前的一支琴几,笑道:“丞相,这处华容间地布置不同他处,只要把门一关,除了湖面上的声音,任外头多大的声响都听不见,也传不出去。平日里夫人都是独个儿在此处练琴,我们的生意还是照做的。”见得倪文俊停了脚步,又笑道:“今日是因为将军来了,夫人嫌人多吵闹,便歇了生意,若不是。。。。。。。。”陪笑几声,没有再说。
倪文俊哼了一声,回身坐好,喝了一口冯富贵殷勤奉上的君山银针,不满道:“她如今倒是夫唱妇随,我难得来一回巴陵,不过借了她的地来说个事,也要张报辰说情才进的来,钱还要加倍给,我还是她和张报辰的大媒呢!真是过河拆桥!”冯富贵陪笑几声,慢慢关门退了出去。
邹普胜慢慢走到卷帘前,轻轻抚了一下琴几,倚坐在卷帘下的水栏长椅上,似是在出神。
倪文俊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别怪她不理你,当初你为了救我把她送了人,我虽是承了你的情,心里却也过不去,要不然能被她这么欺压么?”
邹普胜面无表情,道:“我自是没有怪她,原是我对不起她。”突然站了起来,走回桌边道:“刘福通拥立韩林儿称帝,建了宋国,如今派人来与我们通好,你怎么打算的?”
倪文俊沉吟道:“到底是同为白莲教一脉,这几年若是没有北教牵制河南江北的兵力,我们也难以卷土重来,攻占武昌、汉阳、湖南道、江西行省等地。”
邹普胜冷冷一笑,便也不出声。倪文俊道:“反正这天下称王称帝的人多了,张士诚称了周王,方国珍也称了宋王,便是多了一个小明王,又能如何?天完自有自家的地盘,慢慢看着罢。”说罢,起身踱了几步,道:“徐寿辉下令在罗曰故里多云山中建田元殿,筑紫云台,还在大山之最高处立一“无敌碑”,这事你知道么?”
邹普胜伸手从桌子取了茶,慢慢喝了一口,没有出声。
倪文俊冷笑道:“我们拼死拼活的时候,他缩在黄梅山里躲着,如今他倒变成“无敌”了!”
邹普胜悠悠地道:“你不是送了几十个美女入宫么?他如今在汉阳宫里被美人捧着,也难怪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了。”
倪文俊慢慢坐了 下来,面色阴沉,面向洞庭沉默了良久,突地道:“你怎的还不还俗?这道袍穿上瘾了么?太一教有你的师侄替你管着,便是你不挂掌门这个名头,还不是看你的眼色?”
邹普胜凝望手中地茶杯,根根银针原是静静竖立在碧绿的水波中,突地震颤了一下,荡起几圈涟漪,过了一会又平静了下来。
邹普胜笑道:“当太一教的掌门可比当天完太师自在快活,我不过是挂个太师的名头,倒是偏劳你、明玉珍、赵普胜和陈友谅了,天完的事你们看着办就好,也不需问我,我也懒得去管。”
倪文俊面上泛出一丝笑容,转头道:“你也实在逍遥得好,躲